敲门声不再响了,取而代之的,是魏玖柒低吟的嗓音:
“我什麽都不做,开一下门好吗?”
沉闷的声音被门板压得破碎不堪,时卿深吸了一口气,让薄凉的气体在肺脏转了一圈,吐出的时候,脸上恢复从容淡定。开门时,巧笑倩兮:
“魏老师,怎麽有空过来?”
她笑脸相迎,门却只开了半个人的门缝,嗓音大方从容,任谁看到都以为两人只是在普通寒暄。
魏玖柒见她愿意开门,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品牌方寄了一些衣服给我,我穿不过来,就给你挑了一件,希望你喜欢。”
说着,将手里的纸袋送到时卿面前。
时卿垂眸,一件雪白的衬衫。
这件衣服不是送的,是赔的。
须臾间,虚僞的面具被镁光灯溶解,真实的面孔满目疮痍。
骤然的变化在二人之间按下化学反应的啓动键,魏玖柒精确感知到了时卿变化的情绪,抓着纸袋的手紧了紧,没有收回。
“是新的,我没穿过。”她说。
时卿侧靠着门框,看向魏玖柒,唇边的弧度十分疏远。
“魏老师,不用这麽客气。”
魏玖柒的肢体似被灌了胶,纸袋僵在二人中间,进退两难。
“不是客气。”
扯着嗓子想笑,笑不出来:
“借花献佛嘛,也是品牌方给的,我觉得跟你的气质很像,就送你了。本来,也该跟你说声抱歉。”
不是品牌方给的,是她今天收工後驾车去市区商场买的。艺人对各大品牌的衣服很敏感,即便是质地相差无几的白衬衫,衣领的剪裁丶胸前的纹路丶袖口的设计,一下子就能认出是哪个牌子。
她买了回来,跟时卿昨天穿的一模一样。保留吊牌,将包装袋换成另一个不起眼的纸袋,假装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随意装了一下的样子。
时卿低头,从雪白的布料里认出袖口的logo——这不是魏玖柒代言的那个牌子。
擡起眼帘,浅笑:“魏老师费心了。”
“没有,就是觉得,这件衣服挺好看的。如果不小心弄坏了,挺心疼的。”
“好,那这次我就却之不恭了,以後不用这麽客气。”时卿接过袋子。
魏玖柒喉咙一哽:
“以後,不会了。”
昨晚那种事,以後不会了。
房门重新关上。时卿背靠门板,手里的纸袋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两脚灌了铅一般沉重。
仰头,修长的脖颈被灯光勾勒出纤细的线条,她望着那盏灯,世界似乎都被这盏灯窥探得一清二楚。
平心而论,她有一点乱。
早上费颖的表白犹在耳边,魏玖柒此刻送她的衣服正从脚边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这是为什麽她讨厌感情。
费颖对她的爱情应该是真的,但她反而觉得那更好处理。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如果死灰复燃就在一起,如果无法重拾就及时止步。
复杂的是魏玖柒这边。
她跟魏玖柒没有过爱情,那是由金钱开始的关系,理应可以用金钱来结束。
本来从一开始就是单纯的肉。体伴侣,偏偏她们会耳鬓厮磨,有时候整天都黏在一起,对彼此身体的熟悉程度到了每一块骨头都清楚的地步。
这段毫无爱情的关系在身体深处萌发的种子生根发芽,根脉深深扎进血肉。
如果说,爱情关系的切割是痛彻心扉,那麽,身体关系的切割,便是抽筋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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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接下来两天都没排时卿的戏份,她便按照公司的安排,飞去江城拍广告。
时卿的名气有限,身上几乎没有代言,最大的title是某时装品牌的大使。
这次的代言虽然只是零食大牌的甜品支线代言人,是窦沁文亲自帮她谈下来的,拿到一笔不错的代言费,据说品牌方看中她这部戏的潜力,看好她日後会红,提前买股。
机会来之不易,时卿很少拍视频广告,此类的业务不大熟练。她不想给品牌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便提前看了这个品牌以往的广告拍摄风格,用两部手机在不同方向定点,试着演了一下,再通过视频调整不自然的地方。
“这叫什麽?这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
董雅一路都乐滋滋的:
“现在还只是一个支线,但有一就有二嘛。等这个广告拍好了,品牌方看你表现力那麽好,说不定就升级成品牌代言人了。”
时卿也高兴:“低调点,树大招风。”
董雅摆摆手:“我知道啦,等下出去我肯定老实巴交的嘛,现在只有咱俩,让我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