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承受便好。”
不久,门清用骨片划开他後颈结痂,血珠滚落,连同一缕缠绕着虚影的剑气。
“剑骨者必遭三大劫,剜骨劫丶情劫丶道劫。”
门清的声音混在剑鸣里,“无了这身剑骨必成废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陈上华却笑了,整座大殿的古剑突然嗡鸣,这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剑气外泄。
殿外,八岁的孩子正扒着门缝偷看,耳膜被风雪冻伤,他只看见兄长後颈的金光和自己呼出的白雾一起消散,却不知那是剑骨认主的最後光芒。
被剔去剑骨的少年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十年转瞬即逝。陈上华蜷缩在柴草堆里,无意识抚摸後颈,刀疤依旧,长发恰好能盖住伤口暴走时散发的微弱剑纹。他声音轻得像雪落:
“我来承受便是。。。”
纸窗外迷雾茫茫,门上朱砂绘就的隔绝阵泛着血光,布阵之人分明是要他在这方寸之地流尽最後一滴血。陈上华低咳一声,喉间猩痛,他缓缓擡起右手,对准阵心,掌心聚起的灵力却忽明忽暗,连带着後颈那道陈年旧伤灼痛起来。
阵法破碎之际,无数血色碎片倒飞进他後颈伤疤,带出串串血珠。
窗外迷雾褪去,显出月夜花楼。
皓月当空,庭中五人酒盏里的月光突然碎成涟漪,衆人不约而同擡起头,眼看陈上华破阵而出,纷纷震惊起来。
高个男弟子道:“谁破的阵?他不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吗?”
正言语之际,陈上华已踩着满地叶影而来。素衣上血污早已干涸,他微微擡头,以往承满悲戚的双眸间,此刻,唯有剑气蛰伏在瞳孔深处。
细看,他後颈的剑纹明明灭灭,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碎的剑气,将飘落的落叶无声割裂。
“找死!”红眼弟子暴起出剑,寒芒直取眉心。
陈上华巧身一避,蓦地以空手接剑,剑锋竟被两指夹住,紧接一番挪腾辗转,他折断了男弟子右臂。
“我的手——!”
骨折声与惨叫同时响起。剩馀四人玉剑出鞘的瞬间,陈上华已腾空而起,衣袂翻飞间,後颈剑纹大亮,他信手折下一段枯枝,枝头竟绽出三寸青色剑芒。
“初叹,裂玉。”
枯枝点碎第一柄玉剑。
“再叹,剃魂。”
呜咽风声过,断枝削落第二人的发冠。
“终叹,馀烬——”
源自先天剑骨的骨鸣三叹剑止,最後一段木枝炸裂,碎屑竟复燃并穿透四人衣袍。待陈上华落地时,手中已多了一柄染血玉剑。
陈上华抹去唇边血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狂妄!”其一弟子厉喝,“就算你突然通了灵脉,剑术岂是朝夕可成?”
矮个弟子附和道:“你早该连同狗眼看人低的陈上忆死了!你以为掌门真在乎你们兄弟,不过都是烂种。”
陈上华不由苦笑,随一声清啸,长剑递出,五道剑光交织成网,玉剑在他手中沉吟阵阵。
不久,四具躯体重重倒地,唯有一旁红眼男弟子终于看清:陈上华每一剑起手式,都带着由内而发的灵力。
“不可能。。。”他声音嘶哑,“你明明连灵脉都。。。”
他又突然癫狂大笑,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蠕动的邪息,道:“你以为赢了今夜就能活?玄门早将你卖给花外楼当明日的宴品了!你才是最可怜的人!曾经说要守护自己的家弟,如今他的剑骨都要被毒啃光了!更别提待了十年的玄门。。。。。。”
夜风骤停,那具本该气绝之人突然暴起,他用最後力气抓住陈上华脚踝嘶吼道:“。。。从来只当你是条看门狗!不然你以为陈上忆的毒是哪来的!”
说完,无数黑雾从男弟子七窍贯入,肉身在抽搐中迅速干瘪,最後化作一张人皮骨架,嘴角竟带有一丝笑意。
陈上华脚步未顿,背对衆人离去,孤身只影在冷月下显得沉默而锋利。
拐角月影里,陈上华突然扶墙弓背。
“咳——”
大口鲜血喷溅在墙边,陈上华颤抖着摊开掌心,因强行共鸣体内残存的剑骨,此刻显出一道道血色裂痕——“听好,剔除剑骨,必成废人。若你往後执意爆发剑气,便是以消耗寿命为价,重伤心脉。”
月光照映下,腕间一道旧疤忽撞入视线。正是八岁那年,陈上忆用紫藤刺为他包扎时,不小心划出的伤口。
而今紫藤已枯,剑骨将碎,唯有那抹微弱的共鸣仍固执地跳动着。
与此同时,花外楼飞檐上。
李童团咬着的糖葫芦突然咔嚓一声碎裂。
年七道:“剑气化晶,是剑骨反噬的征兆。”
二人相顾一视,飞身从檐间跃下。转瞬来到院内,四名玄门弟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片狼藉。
年七正欲探查,靴底好似踩过何物,低头看去,竟是一片血色山茶正被黑雾蚕食。四周血迹斑驳,恰好布在第五名弟子本该倒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