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至半途,李斯年破天荒地开了口:“你在庆城高中认识人吗?”
这话自然是对李宇说的,不过他没立刻答话,等转过了一个街角,才慢悠悠地从後视镜投来目光:“有什麽事?”
这是明知自己有求于他,在故意拿乔的意思,李斯年按耐住心里的烦躁,好声好气说:“有个朋友在那上学,好像被霸凌了。”
“哦?他家里人不管麽?”
“不太清楚,好像没管。”
李宇耸耸肩:“这是别人的家事,爸爸手哪里能伸这麽长,你也别掺和了。”
车内又静了下来,李倾诺虽然没懂发生了什麽,但也能感觉到气氛有些紧绷,一旁哥哥冷着脸,手都攥了起来。
“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吧?况且,这本就该老师管的事情,是他们失职,我去打教育局的电话举报都行。”李斯年这话是故意激李宇的,以他在庆城的人脉,这的确是一通电话的事,而且其他人还会办的很妥。
李宇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和这孩子关系很好吗?以前怎麽没听说你在庆城有朋友。”
“前几天认识的,不熟。”李斯年模模糊糊道,“能帮就帮帮,也算行善积德。”
李宇知道他意有所指,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菩萨心肠倒是跟你妈像,只是善心自己发丶事情都叫别人做。”
听了这句话,李斯年脸色更差了:“行不行,就给个准话吧。”
“你都这麽说了,我不帮不就成恶人了?”李宇说着,按了按蓝牙,拨出去一通电话。
“喂?小李,有个事麻烦你跑一跑,找庆城高中的梁校长说一声,他们学校有个学生——叫什麽来着?”
“许之,允许的许丶青云之志的之,16岁,应该是高一,年级排名很靠前。”李斯年赶紧补道。
“你听到了吧?对,这个孩子应该是在学校被什麽人欺负了,老师家长没管,你和老梁打声招呼,顺便约他下回过节一起吃个饭。”
挂了电话後,车又开了十多分钟,才停在了酒店门口,李宇头也没回,问:“今年你妈的忌日,跟我一起去墓园?”
半晌,如愿听到後座传来一声不情不愿的:好。
-
李斯年在庆城玩了总共不到一周时间,很快就回江城了。
然後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许之的消息。
繁杂的作业课程丶丰富的校园生活让人应接不暇,而当初和许之互相留下的电话号码没有过一次通话或短信,自然也就被其他新认识的人们给顶去到了列表末尾。
李斯年和李宇的关系倒是有所改善,在母亲忌日那天,父子二人一开始别扭又尴尬,站在碑前差点又吵起来。
但最终李宇还是看着郑秀的黑白照片发了好一会呆,然後说:“咱爷俩能不能别老这样了,有多大的仇?你妈在天上看着心里能舒坦?”
于是李斯年将原本要说的尖锐言辞吞了回去。
时间过得快,转眼就到了高三下学期。
同学和老师嘴里关于志愿大学的话题频率开始直线上升,每次说起广都大学,李斯年都不可避免的想到河边那个浑身湿透了的少年。
很多细节都淡忘了,唯独记得那瘦弱的脊背和深棕色的瞳孔。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李宇打过招呼之後,被人欺负的情况有没有改善,几年过去,成绩是不是还保持优异。
以及……他还想不想考广都大学?
李斯年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联系那个电话号码。
或许对方早就忘记了他呢,还是不要打扰了。
高考顺利结束,以李斯年的成绩,自然是不负衆望地考上了广都大学,他喜欢化学丶分数也够,安安稳稳地填报了化学系。
-
大学开学那天,李斯年报道完丶领了宿舍钥匙,却没上楼放行李,而是急匆匆拖着行李箱又绕回了新生接待处。
是盛夏,笔直的走道两边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枝叶交织,投下一片纵深向前的阴凉。
每个系都支起了摊位,招呼着前来报到的大一新生,引他们前去签字丶确认分班并添加辅导员微信。
广都大学系多丶学生也多,李斯年看得眼花缭乱,最後只得在中段找了个相对称得上是高点的木桩,站在上面,伸着脖子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