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礼晃微微前俯,一肘压住膝盖:“此物阴损至极,难称正道之器,而你,功德有亏,大道难成。”
&esp;&esp;丛芜不被他凉凉一观,底细被毫不留情地生剥出来,又冷不丁撞入礼晃波澜不惊的瞳间,她看着礼晃眼中的自己,卑微恍若蝼蚁,浑身写满了龌龊不堪。
&esp;&esp;阴损……
&esp;&esp;丛不芜颤抖着手抚向那把匕首,陪她出生入死的东西,被自己的道侣指责上不了台面。
&esp;&esp;她似乎站在了崩塌的群山前,耸桀乱石砸落下来,汇成滚滚洪流,将她彻底掩埋。
&esp;&esp;丛不芜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esp;&esp;“你不像是忘了我,倒像是恨我。”
&esp;&esp;礼晃起身,“你可有要事?”
&esp;&esp;“没有。”丛不芜失魂落魄地摇摇头。
&esp;&esp;她本来是有一件顶要紧的事的,她要对礼晃说:你我已许久未见,我十分想你。
&esp;&esp;可如今,却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esp;&esp;夜幕下的雨水洗净热忱的相思,丛不芜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esp;&esp;潇潇百年救命恩人。
&esp;&esp;剑阁外偶有兵戈交接的声响传来,灵山从来不乏刻苦子弟,丛不芜在剑声中站立一会儿,回了房。
&esp;&esp;结契前,礼晃曾将她安置在这里。
&esp;&esp;百年间,丛不芜鲜少踏足此地。
&esp;&esp;如今故“地”重游,却没有想象中的蛛网遍结,她的脚下,还踩着礼晃亲手所绘的聚灵大阵。
&esp;&esp;那时她身处混沌,一颗心浮萍似的四处漂泊,寻不到落脚的地方。
&esp;&esp;她完成了一直想完成的事,也失去了最不想失去的人。
&esp;&esp;举目无亲,至交亡尽。
&esp;&esp;飞鸿踏雪尚能留痕,蓦然回首,她与世间竟然再无瓜葛,没有人能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esp;&esp;在此生最是了无趣味的时候,礼晃将她带上了灵山。
&esp;&esp;细究起来,礼晃待她也许并无多少温情。
&esp;&esp;那更像是恻隐之心。
&esp;&esp;生路太长,死路太远。
&esp;&esp;她没有他人同行了。
&esp;&esp;她只有礼晃。
&esp;&esp;起初在这间房中,礼晃并不常来看她。
&esp;&esp;丛不芜无限可悲又满怀希冀地想:既然礼晃是将她当“人”看,她就得为礼晃做些什么,她能鞍前马后结草衔环,也能上刀山下火海。从她身上要些什么也可以,灵气,或是修为,只要礼晃愿意,她都在所不惜。
&esp;&esp;可礼晃说,想要与她结为道侣。
&esp;&esp;他年少成名,掌权灵山,不缺人手为他效犬马之劳,他缺的是携手共生的人。
&esp;&esp;“从此,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esp;&esp;也许是晨雾翻涌进来,丛不芜看不清礼晃的眼。
&esp;&esp;可他既说了,她除了点头,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esp;&esp;他似乎知晓丛不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