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桓竟霜与她几近同时开口,“道祖是在何处发现这件旧衣的?”
&esp;&esp;门弗隐翻开手掌,一滴墨自外缓缓飞来,在掌心盘旋一圈,现出一座瓦房。
&esp;&esp;“西南方位,屠户家。”
&esp;&esp;将门弗隐诱入境中的,也是便是这抔黄土。
&esp;&esp;桓竟霜胸中似有鼓声隆隆,她还记得幼时在人间猎妖,时逢大灾之年,明明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但肉摊前的铁钩上依旧挂满白花花的鲜肉,她好奇之下多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看到了肉块上附着的浓浓怨气。
&esp;&esp;这是被变卖的菜人。
&esp;&esp;菜人孩童妇人居多,活着被砍下手腿和干瘪的躯干,肠子掏干净洗净血水论斤来卖。
&esp;&esp;人活着,砍下的肉才新鲜,死人的肉卖不上好价钱。
&esp;&esp;在屠夫眼里,一个活人只值五吊钱。
&esp;&esp;天灾人祸,王朝更迭,这种事屡见不鲜。
&esp;&esp;身后的师弟师妹都担忧地看了一眼桓竟霜。
&esp;&esp;桓竟霜平静道:“那弟子去周屠户家看一看。”
&esp;&esp;“不必。”门弗隐衣上的暗纹好似淡了些,“我已寻过,旧衣旁别无他物。”
&esp;&esp;言外之意,周屠户家没有南相语的东西。
&esp;&esp;二人既是比翼的鸳鸯,旧衣却只有一件,也许是件好事。
&esp;&esp;也许南相语的处境比桓择端好一些,桓竟霜替南纪楚松了一口气,祈求南相语与桓择端都平安无恙。
&esp;&esp;罗欢宜与丛不芜赶来时,桓竟霜已经收好了桓择端的旧衣,房中正寂静,清淡的幽香在半空中萦绕不绝。
&esp;&esp;入目即是地上铺陈二尺的长长画卷,若不是妖力残缺,在蓬莱境中又处处受限,丛不芜定要将门弗隐打成第三条鱼。
&esp;&esp;偏生罪魁祸首还高高在上置身事外,门弗隐兀自坐着,对丛不芜看也不看。
&esp;&esp;丛不芜试着催动意念,略带杀气的气息一点点逼近门弗隐。
&esp;&esp;距门弗隐堪堪三寸时,丛不芜的气息再难近前,被柔软一击,轻轻地挡了回来。
&esp;&esp;顺带多了一丝旖旎香气。
&esp;&esp;丛不芜这下可以断定,不是她自作多情,这块老石头的确为老不尊。
&esp;&esp;门弗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这才抬起眼,平静地看将过来。
&esp;&esp;“小妖,寻我何事?”
&esp;&esp;丛不芜气不打一处来,方才他在古槐下好像有一肚子话想说又说不出口,几次三番戛然而止,这会儿却倒打一耙,反咬她一口。
&esp;&esp;敌众我寡,丛不芜压下愠怒,猜想明有河十之八九落在了门弗隐的手里,一点笑意都扯不出来。
&esp;&esp;“门弗隐,你有没有见过我弟弟?”
&esp;&esp;直呼门弗隐名讳,实乃大不敬之举。
&esp;&esp;众人的眼睛都在丛不芜身上打转,罗欢宜转转眼珠,这才明白,原来丛不芜没诓他,她同这些“仙家”当真不是一伙的。
&esp;&esp;门弗隐:“没见过。”
&esp;&esp;说完,视线停也不停,平滑移开。
&esp;&esp;桓散之却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立刻掉转视线,去看门弗隐身旁那副画卷,只见几缕墨痕凭空自生,游鱼一般婉转游动,洇出一枝浓烈绽放的墨色桃花。
&esp;&esp;眼见桃花愈开愈烈,直奔一树而去了。
&esp;&esp;桓散之猛吸一口凉气,心里七上八下,揉揉眼睛定睛再看时,画卷却无风自合,连同那株怒放的桃树一起不见了。
&esp;&esp;误入蓬莱小蓬莱蚂蚁抬轿,丛不芜绝义……
&esp;&esp;罗欢宜兀自神游天外,回想起数个时辰前。
&esp;&esp;彼时他正悠闲地摇着藤椅,眯眼吹风好不惬意,忽然云层骤开,微光中门弗隐乘风而降,将他惊得屁|股一弹,就地伏拜,口呼神仙。
&esp;&esp;明明他脚下的土地是阮公亲手打造的小蓬莱,莫说玄门中人,就是真来了出世佛仙,也无甚稀奇。
&esp;&esp;但不知为何,罗欢宜只觉两膝软软,脊骨发麻,待回转心神,门弗隐已披着绸缎般的青丝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语调冷淡又理所应当地嘱咐他去蓬莱仙树下接一个人。
&esp;&esp;罗欢宜连声应“是”,暗暗腹诽不断。
&esp;&esp;这人铁定是与道侣吵架拌嘴,又端着架子,拉不下脸求和,拿他当台阶呢。
&esp;&esp;走了两步,两肩担负的“境主”重担又迫使他拐回来,对着门弗隐的那张脸,一句“阮公如何入你梦中”到底没敢问,话头硬生生在舌尖打了个旋,开口说道:“敢问仙家,另一位仙家是何种模样?”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