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着祁清宴说的要出去一阵子,她斟酌着说辞,显得与祁清宴不那麽亲近,“上次我去琅玕院,听侍女们说,他好像要出去一阵子,应当不在院中。”
冯夫人用完早膳,呷一口茶水,之後微微笑道:“我知道,确有此事,三郎前几日派人来与我说了。”
还未等祁泠松懈下来,冯夫人又道:“好似他还没走吧?三郎说他走前会派人来告诉你一声,在那之前,无论他在不在,你只管去琅玕院是了。他会把账册准备好,走前抽空一起看了。”
祁泠手心攥得咯吱响,一时讨厌死祁清宴了,不在府中还要给她找事情,道:“我看我算过一遍,他还是要看的,去不去没有什麽用处……”
“让你去便去是了,你能学到东西,三郎都不嫌费事,你怎麽能说不去?三郎也为你好。”冯夫人说着,不免感叹一句:“你们俩关系倒是好。”
此话一出,祁泠郁闷到极点。她又岂知冯夫人是怎麽想的,祁泠只有面对特别亲近的人才会撒娇嗔怒,那些小性子也对着祁清宴使,冯夫人当然认为两人亲近。
祁泠只能憋屈去了,去前嘱咐嬷嬷看好冯夫人,二房出了事赶快去寻她。
走到琅玕院,她也看出这的主人将要远行,青娥正忙着整理东西,迎她进门後,将侍奉她的活计交给了碧若。
谁侍奉她并不重要,祁泠自顾自进了书房。
账册仍是三册,祁泠这几日提心吊胆守在冯夫人身边,心神皆疲惫,书房又格外暖,旁边没有祁清宴,令她格外放松。
祁泠不免困倦,勉强睁着眼睛算了一册,低头靠在案桌,想着只闭一下眼睛,却又沉沉睡了过去。
……
午时的琅玕院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身穿交领右衽绛紫深衣的夫人外披氅衣,发髻高挽翠钿为饰,典雅庄重,身後带着两仆妇,两侍女,浩浩荡荡走进琅玕院的正门,迎上来的只有小厮。
大夫人蹙眉,“怎麽没见侍奉的人,青娥呢,碧若呢?正当值的时辰,她俩都去何处了?”
小厮谨慎答道:“禀夫人,青娥替郎君整理行囊,发觉缺了药材,亲自去了药房领。碧若今日当值内室,想来应在屋内洒扫。”
大夫人嗯一声,自打吵过一架,儿子再没去给她请安,他临近在即,为母担忧,难免找到琅玕院来。
碧若听见院中声儿从自己屋迎了出来,俯身请了夫人安,道:“郎君今日回了一趟,方又去了老夫人院中,还未归来。”
儿子与自己不亲近,只要归府定去瑞霭堂请安,而她连个消息都不知晓。
大夫人心里几分不痛快,又不敢与婆母争这个,只是早不喜琅玕院的侍从,只听祁清宴的话,挑理道:“你不是当值内室,怎麽从下人房中出来?”
碧若垂着头,能在琅玕院做大侍女,她虽然心直口快,但脑子必须转的快,此刻有解释萦绕舌尖,她大可说是自己的错回屋偷闲一会儿,或说自己做完活计,在做针线,推脱干净……
可是想起屋中的女娘。
她明明出身低微,运气好成了祁府的主子,实际比不过任何正经人家的女儿,却偏偏得了郎君青眼,得了所有的好,在琅玕院如女主子。
院内为她撤去郎君常用的提神香气,悄悄换上无色无味令她安神养身的香,为她一直烧炭取暖,所有人为她守口如瓶。
她让如清风朗月般的郎君着迷染瑕,又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碧若视郎君如神祗,难免生出几分嫉恨。
“夫人面前还支支吾吾,犹豫什麽!还不快说!”大夫人身边的仆妇严肃斥道。
“因着郎君嘱咐过,屋内若有人不许下人入内侍奉。”犹豫了许久的话被这一斥,竟然这麽容易的脱口而出,碧若还有些愣怔,大夫人已然找出她话间漏洞,“有人?怎麽回事——”
“你方才不是说三郎去了瑞霭堂,那如今谁在屋中?”
话已出口,碧若却生出悔意来,若被夫人知道了,那郎君……她浑身卸力,伏倒在地,肩头不停颤抖。
大夫人瞥跪地的碧若一眼,不再理会,冷道一声:“开门,我倒要看看,这院里到底有何名堂!”
若是旁人,琅玕院的侍从们敢拦,但那是大夫人,祁清宴亲母,大房名正言顺的女主子。
外面隐有声响,似乎是说话声。
祁泠睁眼,入目而来又是陌生的床帐,发上轻松,想必又被他卸了钗环,这回连外衣都褪了,只馀中衣。
不知为何,每次在琅玕院总是睡得很沉,浑身松泛,她坐起身,方披上外衣,便有急急的脚步声从外传开,祁泠原以为是祁清宴,因冯夫人说他这几日还没离开。
一擡头,却见大夫人惊诧的面容。
女娘从床帐中起身,内里雪白中衣,外面搭着外衣还没穿好,眉眼仍有怔忪,青丝垂落,明明是刚睡醒的模样。
若是个陌生女子,大夫人会当成祁清宴新纳来的通房,可擡起的脸如此熟悉。
大夫人失了风度,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祁泠,声音尖锐,“你丶你为何会在这里!?”
祁泠的手指紧紧攥着外衣,指尖用力到发白,被质问的一瞬羞愤和耻辱盈满心间,她无力改变出现在此的事实,只站起身,身形格外单薄令人心疼。
“夫人!”青娥焦急的声音传来,屋内几人回首望去,先见到的却是祁清宴,他长身玉立门口,薄唇微抿,漆黑如墨的眸子望向祁泠。
他身後跟着震惊又慌乱的青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