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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打（第1页）

敲打

“爷，您快来看！”

刘情罕见地带了五个婢女回院，五人各自捧着一个卷轴丶在周文谦面前排成一排，刘情拍拍手丶五人齐齐将卷轴打开，只见每个卷轴上都画着一位女子，或站或坐，姿态各异。

“这五位小姐是经过王爷精挑细选丶仔细问了家世丶探了人品丶合了八字的，几十人里挑出这麽几个，就等您定下呢！”

刘情挨个介绍：“这位是程老丞相家的孙女，珠圆玉润丶貌比杨妃；这位是英武侯爷家长女，英姿飒爽丶精明干练；这位是河间王家九妹，天真浪漫丶娇憨可爱；这位是朱大学士爱女，端庄温婉丶秀外慧中；最後这位是周尚书家幺妹，亭亭玉立丶蕙质兰心。爷，您喜欢哪个？”

周文谦皱着眉扫过：“第一个宽脸圆鼻吃得太多，第二个尖嘴猴腮不好相处，第三个才几岁啊丶没甚风姿，第四个古板木讷了无趣味，第五个竹竿似的丶哪能生养！”

侍女噗噗直笑，刘情将五幅卷轴来回又看了几遍，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每个都是淑女佳人，比周文谦以前留恋的莺燕百花毫不逊色，怎有那样不堪？

“爷，这些已经是最好的了，依我看丶就是陛下选秀丶怕也比这强不了多少，您当真一个都看不上？”

“皇帝算得什麽，没有我们家丶他未必是皇帝呢！”

“爷！”刘情忙劝，“小心祸从口出！”

“不过随口一说，你怕什麽！”周文谦颇为不耐地摆摆手，叫刘情到自己身边，“父王叫什麽时候回信？”

“王爷倒也没交代……”刘情当然不敢催促，“不过挑选夫人是大事，爷不必着急，我叫她们将卷轴放这儿，您慢慢看就是了！不过……”

刘情看看周文谦脸色，见他并无不悦，小心道：“您选完以後新夫人就算定下了，咱们也备好了聘礼，定亲丶成婚就在眼前。我已问候後院衆人，有三个自知蒲柳丶愿请离府，是王莲珠丶晴绿和兰心。我看不如就一人给她们一百两银子丶送她们回家，您意下如何？”

周文谦端起茶撇了撇茶沫：“王莲珠，你倒是为县衙办了件好事。”

刘情心中一惊：“爷……”

“听说你有事没事总往县衙里去，在路上遇见我们郑大人和王捕头也都有说有笑。也是，如果不是郑重非要把宋明的死扣在我的头上丶你说不定已经替我顶罪了，他可算你的救命恩人呢！以後咱们府里再出什麽事丶还得劳你去向郑大人求情呢！”

刘情忙跪下请罪：“爷请息怒！爷听小的解释！替您顶罪是小的的荣幸丶小的怎会有埋怨之心！那日救小的的也非郑大人丶而是您的慈悲，小的心里清楚得很！您被禁闭家中丶县衙有监督之责，故小的常去县衙回郑大人的问话，一来二去也算有些熟悉，小的身份卑贱丶路上遇了大人怎敢不理呢！王捕头的女儿王莲珠就在府中，正好她有回家之意丶小的便想做个顺水人情，但也同王捕头说明了是您的恩典丶他们父女都很感激您呢！”

周文谦只喝茶不说话，刘情继续道：“小的知道咱们府上与县衙不对付，但小的愚见丶咱们毕竟都在忠义县这小小县城之中，擡头不见低头见的，难道真要不死不休麽？咱们现在刚在陛下那里领了罪，此时不正该低低头丶显出愧疚悔改之意丶好叫陛下安心啊！王爷和您尊贵当然不能失了身份，但小的又没什麽地位可言，向县衙示示好丶至少过了这一年，也省得郑大人又向陛下告状不是？这全是小的一点思量，虽然粗鄙无知丶也是一片忠心，若爷觉得不妥丶就惩罚小的吧，或打或骂，小的甘愿领受！”

周文谦这才将茶杯放在一边：“别说什麽打不打，爷早就说了丶只要你乖乖听话效忠于我丶我是不会随意打你的。你是什麽性子我难道还不清楚？软趴趴的没什麽骨气，只想做个老好人，却不知道人家给你的脸面八分都是冲着我的，没了我的宠爱丶你只等被欺负吧！”

周文谦俯下身，攫住刘情下颌擡起他的头，用手擦了擦刘情额上的汗。周文谦体壮阳盛，现又是夏季，火热的手指烫得刘情面色苍白：“我才是保护你的人，你总这麽怕我做什麽？不过怕我也对，你该怕我丶更该全心爱我，牢牢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

“小的丶小的从不敢忘！”

周文谦这才满意，将刘情放开：“行了，王莲珠她们就按你说的办丶告诉总管一声就将人打发掉吧。你也辛苦了这麽多天，回去休息吧，今天不用来我身边伺候了。”

刘情匆忙离去，五个婢女也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周文谦不满道：“你们愣着做什麽，把卷轴打开啊！”

婢女们慌忙起身举着卷轴，周文谦看了看，这才觉得顺眼很多。真是奇怪，有刘情在时这些女人多美都不入眼，分明也有好奇丶却不愿多问，总怕刘情误会自己对这些人有什麽心思。难道是年纪大了反而害羞起来了？

刘情回到屋里才松了口气。周文谦这些日子性情大变丶又出不了门，叫他不自觉有些懈怠，结果被揪着辫子狠狠敲打一番。幸好周文谦没有处置自己的意思，若放在从前丶一顿毒打怎麽都免不了的。

刘情心有馀悸，可他脑子里想的不是怎麽讨好周文谦好将此事遮掩过去，而是既然今日不必再去周文谦跟前丶那岂不凭白多了半天的假，不去找郑重不是浪费！

郑重，心里不安时刘情情不自禁地想念郑重，想起郑重握着自己的手在宽大书桌前写字，书墨的香气随阳光弥散，宁静又安详。他恨不能现在就去县衙。

方才因为与县衙走得太近被周文谦敲打，刘情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远离县衙保全自己才是，可他已经许久没见到郑重了，没问他最近是否依然辛苦丶没夸他养济堂办得实在是好丶没试他的新墨丶没听他的傻话……

刘情犹豫着从衣柜里拿出往年去庄子上时穿的麻布短袍和斗笠，若是自己换了这身打扮丶走在街上不熟悉的人也认不出；万一被周文谦发现自己不在府里，就说自己恃宠而骄丶被他责备心里郁郁丶跑去府外散心，想来丶想来他也不会起疑！

“情哥，你在里面麽？”

门外传来林子的声音，刘情叫人进来：“在呢，怎麽了？”

“爷叫人送来两颗甜瓜，说是赏你的，冰凉凉的，嘿，肯定甜！”林子抱着两颗带冰珠的瓜进屋，见刘情捧着旧衣服好奇问，“情哥，你这破衣服做什麽？”

刘情叫林子先把瓜放桌上，想着周文谦应该是真的没有生气，更加放心，对林子道：“这瓜你拿去和大家分一个丶另一个先吊井里，爷今天不让我去伺候丶我明日再谢恩。先不说这个，我有事要交代你！”

林子有些奇怪：“怎麽，爷今天不叫你过去？”

刘情冷笑两声：“我自认待兄弟们不薄，却有那多嘴的跑到爷那里告我的状，你去查查，看看究竟是谁多长了舌头！”

“怪不得呢，怪不得你今天回来这样早，居然有小人挑唆！爷疼你是你当初肯舍命救他，他们现在嫉妒丶先前怎麽不出来！”林子气鼓鼓的，“你放心，我一定把那个告状精找出来丶狠狠教训一顿！”

刘情摇摇头：“教训他做什麽，好端端的白白生事，叫我知道心里有个底就好。”

林子也没坚持：“行，听情哥的！”

“还有一件事，”刘情说，“我可能要出门一趟，万一爷找我我不在，你就说我出去散心了，叫阿九悄悄去县衙後门接我！”

林子一怔：“县衙，你又要去县衙？有什麽事我帮着去吧，爷要是知道你去了怕会不高兴的。”

“别叫他知道不就好了！”

林子抿了抿唇：“情哥，你别怪我多嘴，以前爷是脾气不好，但现在别说打丶连重话都不怎麽说，更别提各种赏赐了，比以前的潘盛还多呢！爷对你这麽好丶你得珍惜才是，别跟潘盛似的丶生生把自己毁了！”

刘情只觉得好笑，自己从没对不起王府和周文谦，被欺负了十年丶只因为最近周文谦浪子回头不再胡乱动手又多给了些赏赐自己就该感激涕零？自己的命就这样贱麽？可不是麽，奴才的命不就这样贱麽！

刘情更想见郑重了。

刘情叹了口气：“林子，我知道你是怕我失了爷的宠爱丶又回到过去的日子，我感激你。不过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林子觉得遇上县衙的事一向稳重的刘情就变得奇怪起来，但刘情从来都有主意，他也不好多说。

“好，那你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