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知道他肯定是在忙,也没有过多的打扰他,只是偶尔在微信上问一下进展。
起初他都是回答:“快了。”白悠信以为真,日子渐渐过去,才发现是他在宽慰自己。
直到这一天,她再次询问时,江述的回答变成了:【他们出来了。】
白悠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回:【一切都没事了吧?】
【没事了,今天晚上我就可以去看你了。】
白悠望着屏幕弯起唇角,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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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和谁聊天?”
江述擡眼看向病床上的江震海,刚才他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他醒了,随着他的表情动作,脸上的皱纹很深地刻进去,江述发现这一劫让他老了不少。
“是白悠,她在关心您和妈。”江述如实说着,倒了杯温水递给父亲。
江震海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嗓音不再那麽沙哑:“你妈呢?”
江述伸手一指:“在那个床上。”
“……”江震海转头看去,看见妻子闭着双眼躺在隔壁,手上打着点滴。
“爸你别担心,大夫说妈就是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加上看见您发病受了惊吓,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江震海把头转回来:“我要杀了那个间谍。”
因为刚做完手术不久,他这本应该是很有气势的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的,说完自己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江述连忙给他拍背:“爸您悠着点吧,好不容易才从CCU出来的。”
江震海的咳嗽渐渐止住:“什麽CCU,我怎麽没印象。”
“没印象就对了,大夫说您在里面基本都在睡觉,偶尔睁一下眼睛,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他从来都没见过这麽能睡的人。”
“……”江震海听到这儿擡眼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江述完全没注意到,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不过他说您没事,可能也是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没怎麽睡过觉,骤然放松下来,所以就睡的昏天黑地的。”
“什麽昏天黑地,哪有这麽说自己老子的。”江震海沉着脸,顿了顿又说:“臭小子,看到老子现在这样你很得意吧。”
“怎麽会呢。”江述站起身,“爸您饿吗,我去给您买饭?”
江震海缓缓地点了下头,看着江述推门出去。
他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在床边的桌子上看见了,他伸手去够,没想到这个动作都让他十分费力,气喘吁吁。
够了半天也没够到,如果是以前的江震海,他会发怒,他会拼死去拿到那个手机,只为了证明他可以。
但是现在,他缩回了手,心里一阵恐慌:他的身体还能恢复健康吗?
他不得不承认,他老了,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他才五十多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是这场审讯加上这场手术让他变得脆弱起来。
他想起他以前探望的一个朋友,四十多岁得了脑梗,躺在病床上,因为半边身子瘫痪,说不出话来,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呜呜地哭。
他那时候毫无同情心地想,一个大老爷们怎麽能哭成这样。
现在轮到他自己,他明白了。
他觉得他当时的想法真挺混蛋的。
江述很快就把饭买了回来,他把病床侧面的桌板擡起来固定好,然後把饭放到桌上,接着按下按钮,擡起江震海的床头,让他能靠坐着。
然後他把饭盒盖子打开,拆开餐具袋把筷子递给江震海:“吃吧爸。”
江震海接过来,说了句:“你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同意你和白悠在一起。”
“我做这些不是指望您能同意。”江述见他使筷子不是很灵活,又把勺子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他,“反正您同不同意也没用。”
“……”江震海把勺子插进饭里,擡头瞪着他:“你想气死我?”
江述笑着说:“怎麽会呢。”
江震海还想再说他两句,就在这时,裴雁蓉醒了,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呼喊:“江述——”
江述走过去:“怎麽了妈?”
“江淮呢?”
“他下午有课,上完了就过来。”江述低头看了眼手表,“快了,现在五点半了,他再有几分钟就能到了。”
裴雁蓉看向江震海:“你爸醒了。”
“嗯,刚醒。”
裴雁蓉撑着身子往起坐,江述赶紧扶着她:“妈,你要干嘛?”
裴雁蓉坐在床边说:“你回去吧,让江淮也不用来,给我和你爸一人找个护工就行了。你们俩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忙自己的事去吧。”
“但是……”江述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裴雁蓉摆手打断:“别但是了,你们俩都陪了三天了,而且你爸也醒了。”她的声音变得冷淡:“你就不用再演戏了,不要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同意你和白悠在一起。”
江述的心被她那句“你就不用再演戏了”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嘴里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但是他没为自己辩解,只是点了下头:“行,我给你们找护工。”
说完,他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