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又是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商翕又羞又惊:“蔺煦,你想什麽呢?能不能想点正事。”
“我说得怎麽不是正事,”他描眉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道:“还是说你不想嫁我?”
商翕是当真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将话头引到这种事情上的,虽说二人已互相表明了心意,但在谈婚论嫁上她其实暂时还没想过,毕竟从如今两人的所处的境况来看,还不是时候。
商翕夺了他手中的螺黛,脑袋一扬,傲气十足:“你想娶我,可没那麽容易。”
蔺煦又拿过被夺去的螺黛,笑哼:“反正我娶定你了。”
两人言闹了一会,待蔺煦将螺黛收入妆奁便去木架上取了一件雪白狐裘给要给她系上,也是这时他方好生打量了一番商翕今日的衣着。
那件浅粉梨花云金长裙与她极为相称,雪白狐裘外裹,令她看上去恍如红梅覆雪,明艳可人。
“很好看。”他凝着她说。
商翕嘴边的梨涡又加深几分。
收拾好後,蔺煦施展轻功带着她飞跃重重宫墙到达宫门外,随即两人一同坐上他早已备好的马车离去。
马车内,炉烟袅袅,炭火猩旺,商翕坐的位置特意放了软垫,身前摆了满满一桌茶点,全是她平时爱吃的,此外,还有几册最新的话本子,这些都是蔺煦给她准备的,说是给她路上解闷。
这应有尽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郊游呢。
商翕对此也毫不客气,既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她也不能佛了他的好意不是,于是拈着一块糕点兴致盎然地翻看起话本来。
她看得入迷,蔺煦在侧也不闲着,给她添茶丶擦手,只是擦着擦着他就将五指插。入她指缝十指相扣,商翕想抽都抽不出来,干脆就任蔺煦用他空着的那只手给她翻书页,喂糕点。
而後,她看话本子看累了,蔺煦还会主动凑上前给她捏肩按摩,慢慢地,商翕就觉出来些不对……
蔺煦现在好像有点无事献殷勤,该不会待会有什麽事在等着她吧?
商翕正要问上一问,却忽觉马车停了下来,蔺煦牵着她的手朝马车外走,出了马车商翕才知晓原是一处湖岸,夜雾泛涌的湖岸边有一艘悬满花灯的画舫,灯影点缀湖面,在漆黑中撕开一道裂缝。
“走。”
商翕被蔺煦牵着走上那艘画舫,甫一走入,一股浓郁却不腻人的花香扑面而来,再深入几步便见各季粉嫩的鲜花布满四周,就连脚下也用花瓣铺出了一条路。
盏盏烛光下,两人踩着花瓣往里走,最後在一处半敞的窗前停了下来。
“湛湛。”
蔺煦面向窗而立,眼眸半敛,思绪无声飘远。
“我……”
顿了顿,蔺煦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才再次开口: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送入了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松上月,在松上月里有一个规矩,若想在松上月活下去或者走得更高,就必须杀了那些挡在你前面的人……”
“你可知上一任松上月头目是谁?”
“是我师父,”他嗤了一声,自嘲道:“是教我握剑的师父,他死後,坐上松上月最高位置的那个人,是我……”
商翕一愣,心神复杂。
她清楚蔺煦话外的意思。
沉静几息,蔺煦再道:“我并非善人,能走到今日,手中沾了很多人的血,其中不乏曾与我关系要好之人。”
初入松上月,他尚是一位稚童便要学着怎麽握剑杀人,为了能在松上月这个血狱中活下去,他只能杀死一个又一个挡在他前面的人,那些人里有曾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与他剑锋相对的仇人,还有将他培养成出色杀手的师父……
那个培养了他後,又忌惮他,背叛他,千方百计想杀了他的师父。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在一片尸山血海的深渊中,一柄刀刃毫不留情地插入他心口,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只觉血肉模糊的地方蔓延开一阵难以言喻地兴奋与疯狂,而这种疯狂在他提剑砍下刀柄那端男子的头颅时达到顶峰。
自此,他登上松上月最高的位置,成为了松上月新的主人。
可站得越高,对准他的利刃便越多,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这几年被埋伏追杀过多少回。
他将松上月的这些肮脏过往告诉商翕,不为其他,只为让她明白,他比她看到的还要卑劣,凉薄。
“商翕,我心悦你。”
他凝住她的双眼,面上罕见得有些紧张,问道:
“你呢,还心悦我吗?”
商翕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未彻底回过神。
蔺煦却误以为她想要反悔,当即便冷下脸,咬牙切齿地威胁她:“不准说不喜欢。”
商翕心里失笑,见他难得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便生了点逗弄心思,佯装正色道:“你说了不算,我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不坦白。蔺煦的脸彻彻底底地黑了下来,阴恻恻笑道:“真想将你绑起来,这样你就只能在待在我身边,再无法离开我。”
商翕被他这话惊得哑口无言,好半晌只道出一句:“无耻。”
蔺煦也笑,固执地问:“那你的答案是什麽?”
商翕没急着回他,话锋一转,对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道:“把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