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诉你师父。”季酒瘦小的身子并不比跪坐的徐麟高多少,与徐麟而言却有如一座泰山立在面前,“临渊宗长老又如何?离了季家,他什么都不是。”
徐麟闭上了眼。
他本以为自己和白归至少站在了擂台上。
可能比不过杨心问,可能比不过那些已经突破巨啸境的人,可他们至少是有一较高下的能力的。
……原来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就在这时,他感到了颈间的剑涌来了一阵暖意。
那暖意似阳光暴晒后的轻纱绸缎拂过他脖侧,引着他缓缓睁眼。
季酒的口鼻正喷涌着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四溢在海水之中。
“我……”季酒茫然地用手去试图接住自己的血,可只是张开嘴,嘴中就不停地往外渗血,“我怎么……”
他脚下的泥沙开始变得松软。
那是秘境的出口在为他打开。
“不……不不,我、我还没到离开的时候!我怎么会……怎么会——”
他陷入了慌乱之中,下意识便转头向叶珉求助。
可叶珉根本没有看他。
那双桃花目在暗处发亮,定定地注视着徐麟,或者说是……徐麟的身后。
徐麟骤然回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更为幽深的黑暗。
可叶珉却笑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纯粹且堪称真挚地笑道:“你在这里安置的出路,想来是不许我出去的。我有些好奇,你有没有给自己预留一个出口?”
近了,更近了,徐麟终于听见了两道轻浅的脚步声。
他们身上的迟光印照亮了来人的面孔。
是陈安道和盛瞰。
“实沈长老……”
徐麟微怔,随即却又高声道:“长老!叶珉的手段蹊跷,切莫轻——”
“扑哧”
徐麟低下头,他的胸口出现了一柄沾血的剑。
他的胸腔被自后洞穿。
很快,叶珉又抽出了剑,或许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低过头。
流沙在徐麟身下再现。
他做了什么?徐麟茫然地想着:从头至尾,他可有半分值得一提的表现?
那道如虚影般缥缈的人垂下了眼,漆如点墨的眼在徐麟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五十三道迟光印,你们做得很好。”
在被流沙吞没前的一瞬,徐麟听到他说:
“心问和垣慕就拜托你们了。”
姚家是怎么捡到你的?
姚垣慕呆愣了一瞬,随即别过眼,小声道:“师兄也、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不知道啊。”姚垣慕的眼珠小心翼翼地转着,“我也跟师兄说不知道,然后他也没说什么……”
杨心问偏头:“没说什么?”
“就是过了几天……要我誊写一份大长老给我的功法。”
“你写了吗?”
“写了啊。”姚垣慕搓着掌心,“都给他看了。”
“然后呢?”
姚垣慕摇摇头,回忆那天的事儿:“没,没有然后了。那天师兄便带着你启程去京城了,之后也没再提。”
杨心问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怀疑,“你最好没骗我,不然你就要成为我的前小弟了。”
这似乎确实是十分可怕的恐吓,姚垣慕瞪圆了眼,嘴巴张张合合的,浑圆的下巴都抖出一阵波浪,许久才道:“真没骗你……”
他说得太过心虚,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可姚垣慕这个人似乎大多时候都在战战兢兢,杨心问也不明白他怎么什么都怕。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世事却总是恰恰相反的,好人信着鬼神不做龌龊事,便以为世上是有鬼的,只是没找上自己,恶人把坏事儿颠来倒去地办折腾,愣是倒不出个鬼影来,便知鬼神之事不过吓唬人的,于是好人愈怕,恶人愈恶。
杨心问觉得姚垣慕得学着干点坏事,好治治这自己吓自己的毛病。
之后吧。
杨心问心道,等这些事都结束了,让师兄带他去练练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