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是我不曾辨别清楚,欠缺考量……”
“……”她只望向一旁。
他艰难再道:“我……也绝非是为邑不平……”
是为自己。
“不是为邑,那便是为顺?”妲己好容易捏到他错处,又怎肯轻易罢休,反而收敛了哀色,冷冷质问:“顺是因职责所在,才护我去看集,你为何说那些刺心之语?唔,我懂了,大约是我出身卑微,不配鄂侯公子亲护。你实则是恨他自轻自贱,所以迁怒于我,恐我玷污他!”
他猛地看向她,发狠沉声道:“我若有此意,叫雷立时劈死!”
这种时刻,妲己免不得指尖在他唇上一摁,又收回。
“赌这种咒做甚?叫彪听到,还不知还要织罗些何等罪名。”
武庚失神一瞬,不禁舔舔唇,神魂荡漾之时更恨彪子,“他敢!我押他来跪你……妲己,你莫生气……是我被彪挑拨,以後绝不会如此……这次,我一定不将他轻饶。”
他自小高傲,成年後更只学王父的威严,何曾如此温声软语求过人?听来混似钢筋打结。
也是哄了许久,搜肠刮肚,妲己才略略冰雪消融。
武庚也跟着松了口气。
再想到妲己言语之间,似乎只将顺看做护卫,也无旁意,他心中倒还暗喜。
正可谓:
金果高悬挂玉树,旁人难取我自安。
只要妲己对鄂顺无意,他实则已宽心一半。
至于另一半,他也已有思路,无非是叫妲己觉得,他并不凶恶,
并且想被「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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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顺在外焦急等待,几次要冲进去都被周伯邑拉住;如此煎心烹肺转了几圈,总算得见武庚出来。
他何等机敏,先就要观其神色。
只见武庚面上也无怒丶也无喜,说是沮丧有之,说得意也有之——一派怪异的糅合。
而一旦知晓妲己对鄂顺无意,武庚顿时就觉得他格外眉清目秀,还要心生同情。
再看周伯邑,啧,即将被姻亲捆绑的男人更是顺眼,分外可亲。
当下武庚反而有了笑意,冷淡的声线难得轻缓,“顺,你我也是被彪挑拨,回去我定要派人斥他;邑,这等小事还烦你赶来,我领你这份人情……”
鄂顺与周伯邑二脸疑惑。
尤其周伯邑,疑心妲己给武庚灌了新的迷魂汤:
王子与鄂侯公子在宗庙大打出手,这能是小事?!方才若非他拦着,只怕彪要被揍出黄子来!
武庚却步履轻快,向外走时,还闲聊起天子即将春猎一事;
鄂顺一面应承,一面又疑惑回望
——妲己,你究竟说了什麽?
直到衆人离去,狐狸这才在识海中一个三百六十度胡旋丶口中叼着一枝玫瑰花滑跪出来,它前爪高举,拿腔捏调地鸡血大叫:“而你,我的妲妲臭宝,获得了三十个时辰!”
呷酸後又和好的情感剧烈,有时倒还更胜春宵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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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女姚已在外面窥视了许久。
一直看到王子等人离去,她才敢回来,又在门外探头探脑。
屋舍内,妲己面容冷静,坐在几案前,沉思望着面前盘中的五块饴糖。
先前含泪愠怒的人,仿佛不是她。
青女姚知她定是又在思忖谋划,大气不敢出,只为她倒了杯水,复又悄悄溜了出去。
而在妲己眼中,此时的五块糖,正似当下的五人——
她伸出手来,手掌无情碾过时,代表武庚丶鄂顺丶崇应彪丶周伯邑的四块,已爬过裂痕……
她白皙的手指拈起第五块——恶来。
今日武庚贡献三十个时辰,鄂顺贡献十五个时辰,而恶来呢……
至此刻尚无。
若不出意外,之後也该是无。
果如狐狸所说,此人心性坚韧更胜旁人,竟还真叫他成功了……
她圆滚滚的狐眼不悦地微眯,将这块糖送入口中。
糖在柔软的舌与坚硬的齿之间滚动,香气与甜味同时绽开。
“咯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