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若真在父亲的子嗣中挑选,又恐一时不能压服衆人。
如此,还不若囚着父亲为质,叫人慢慢替代,也可令周原更加忠心……
想清这个关窍,他未免心惊肉跳!——事情的本质早已彰显无遗,可他连日心中烦乱,竟未曾意识到!
妲己见他沉默,便知他已懂,又问:“你再想来,若君伯有用,最需为谁所用?”
“需……为天子所用。”
“此,为其二。”妲己声音更轻,“故而如今大邑之内,唯有人人避你们如蛇蝎,你们也对贵族绝望,这,才是救出他的最好时机。”
周发彻底明白了,喃喃道:“唯有如此,天子才会相信我父与贵族关系尽断,只做他手中之刃……”又怔怔望向妲己:“而大祭司与周原之人素无往来,此时劝说,天子才大约才会听进一两句去。”
妲己笑而点头:“无错。”
周孟发闻言,似已看到希望近在眼前,急道:“大祭司若肯帮我,周原从此皆铭记你的恩情!”
妲己笑而不语。
他又无比诚恳说道:“我愿在周原也为大祭司建造庙宇,以万年香火供奉!”
她这才开口,“公子曾从叛容手中救下我,我自当回报。但于公子而言,只要救出父来,就已足够?”
周发被她问得心中发虚,只觉自己隐藏的一切在她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
——半晌,他终于开口,语气低沉,面有惭愧,“我唯愿将父救出,再无他想。实则我来大邑,是为守护父亲,何曾想却落得今日处境。”
说着,他眼圈已红,“大祭司也知,大邑兵强马壮,周原如何能与之抗衡,一切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妲己这才点头,“万事守恒,你需牢牢记得今日言语,不可与第二人说。”
他狠命点头。
天色仍明,周孟发走出宗庙时,竟恍若新生。
天上的阴霾早一扫而光,他回头看去,只见那抹熟悉的倩影正奔向家人,与他们团聚……
妲己……
心头热潮如火……
自此日後,周发更忍住了奔求贵族之心,不论周遭人如何不解丶如何施压丶他又如何煎心烹肺,皆只专心蛰伏等待……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这一日夜来,狐狸迫不及待向妲己告知了一件怪事:
“怪也,第五人贡献了五个时辰。”
人还未至,时辰先到,前所未有。
妲己也知晓,如若第五人现身,一个时辰也会翻做五倍。而其首次贡献的时辰,正是心动的迹象。
可她从不曾见过第五人,实在奇怪。
除非——
她联想到前事,“你先前就说,发身上有第五人的气息,莫非……此二人有些通感之能?”
狐狸眨眼,“臭宝,说来确实不无可能。你今日对发言辞温柔,又肯救他父,我看他那模样也是爱惨了你……所以,那隐藏的第五人是因此大受刺激丶从而心动?”又摇头,“只是不知该如何验证一番才好。”
妲己早嫣然一笑,舌尖一卷,舔着嘴唇,“这有何难?时不时将发捉来一试,不就一切皆知?”
狐狸很震惊。
常人遇到此事,大抵要去查周发身边有些什麽人,而後再细细筛选;她倒好,直接就要用公子发隔山打牛!
狐狸摇头,知她胃口好,却不知她在五人之外还能分出精力摇人,顿时很想为公子发也点根蜡。
——攻心为主,崇拜为辅,嫽容相惑,三者皆备,又怎能不将人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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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厢,周旦自从得了两位兄长传信,果然四处搜寻宝物以求贿赂通融。
他先将周原托付给舅父虢仲虢叔,以及同宗兄长周奭,再命太颠先携财贝供给邑与发,自己则带着侍从老人,举国之力,迅速辗转周遭大国,只为斥重金搜罗宝物;如今历时半月,终于齐备。
渡黄河丶经孟津丶穿牧野,至大邑。
而早在他前来之前的两日,就已命太颠放出了风声:一说周原公子旦携至宝前来,二说周原如此竭尽所能,皆是为向天子证明忠心。
大邑之民最好热闹丶好新鲜,如今听说又来了新公子,又有宝物,皆要纷纷堵在路旁,观看是何样貌。
只见骏骐上一人,芝兰玉树,瑰杰韶彩,面容仍有少年气,目中却沉稳更甚老者。
他穿着周原贵族喜爱的绛红色衣衫,发绳後也坠着绛红流苏,似一块温润玛瑙。
其唇样尤其饱满,较之旁人更丰。
此一日还有些微微细雨,更显得他肤白人泽,清润姱秀,是大邑之民从不曾见过的款式。
这公子已堪为一宝,而他身後,还有更多见所未见的至宝!
——驺虞吉兽丶鸡斯之乘丶骊戎文马丶有熊九驷丶太颠大贝,周原玉版。
其後,更少不得要进贡一名嫽貌美人,自然又是从有莘氏买来,貌若仙人。
如此大张旗鼓,令大邑之人啧啧称奇丶心满意足。
至于周原诸人,谁人不知公子旦智如星宿坠凡丶察若圣人附体。此时眼见他到来,都浑然如见了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