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也并未迟疑太久,擡头笑道:“太姒厚爱,我已知晓。我虽对君侯也有意,只是,答复之前……可否叫我再见妚一面?”
太姒大喜,以为她要再试探妚的态度,和善点头道:“大祭司若欲见,我命人唤她来就是。”
于是仆从飞快将妚请来,舍中只留二人相对。
妚姜依旧眉目惨冷,点点啼色也一如既往,但是一见到妲己,又盈出三分喜来。
她也知今日周侯发请了太姒说亲,此时心中情绪虽无比复杂,却更盼她留下。
而狐目浅淡一弯,声线轻如幽雾,说的却是:“妚,你终将如愿了。”
妚姜一惊,神色绷紧,不知此话何意。
妲己语气平淡,似聊天气一般气语:
“我将离开周原。”
狐狸一惊,以为听错!
妚姜更以为听错!
她分明看到见太姒连自己结姻时的琳琅玉披也奉上,为何妲己反而要走?
妲己笑意更深:“何必诧异?你先前来寻我,不也正是知我脾性,欲叫我知你盘算丶容你不得,好激愤离开?”
妚姜怔愣住,旋即激动,“我丶我先前是存了此念不假,可如今盼你留下,也是真心!你若肯留,你我姊妹相待,我绝不同你争!我丶我也争不过你……”
妲己只是摇头。
她知妚姜心地不坏,可也心性不坚。今日二人是姊妹,明日吕尚逼迫两句,便又是仇敌。
权力面前,哪有长久和睦?
妚姜更为不解:“你为何不允?太姒昨日告知我,还要将宫中事务大权尽托于你,你丶还有何事不满?”
妲己迟疑一瞬,却笑了:“大权?未必。若这宫内琐事若真至关重要,周原的男人早已抢破了头,如何轮得到你我插手?相比于这乏味之事,我更喜骑射丶田猎。”
还有政治丶权力丶军队……
但她也并非是权力之奴。
她固然是喜爱身处权力顶峰的自由,但更要将权力化作利刃,实现心中所愿。
妚姜诧异,一时竟语塞:“额……你,你不喜……那丶那你喜什麽?”
自从转嫁之後,她再未想过喜或不喜这类问题。
在她看来,只要太姒与父亲说是应做的,她去做就是了。
妲己慢慢道:“妚,我早知这世上女人千面。有喜爱纺布的织娘,有喜爱生育的慈母,有你这般重情的妻,还有如我义妹一般,只求安稳度日的小民……但我不是,我全不是。”
她的手拂过华丽赠物,惋惜轻叹:“这琳琅精美,可若因此限制行为,便为枷锁。这玉镯华贵,可若无选择穿脱自由,便是镣铐。
我开怀时,也会命人为我做精致发髻,但若我需骑射,潦草一束也无人胆敢质疑。
我在大邑,面对万民端庄,是身份所定,予万民信仰。但若只为一人牺牲,终日戴着枷锁镣铐,我认为并无意义。
我好容易爬至今日,好容易获得些许自由,你说,我为何要抛舍自由,去做一个更高级的奴?”
太姒听到了与父截然相反的论调,不敢置信地直身:“与君侯结姻,你身份何等尊贵,怎会是奴?”
她低头一笑,“奴虽是一种身份,也更是一种处境与心境。一个奴,不会被史记住,也不会成仙。
在我看来,唯有铜甲锦鞯丶号令千军才是尊,唯有万民俯首丶驰骋天下才是贵。
但是,你无需懂我,我特意来见你,只为告知你,我会如你所愿,离开周原。而你,只需为我做两件小事。此两件小事,对你有益而无害。”
妚姜怔愣良久,妲己知她亦在权衡。
最终,她低声道:“我……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说】
猪熊:我哭了,烂爹!
鸟丶虎丶狼丶鳄:我笑了!好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