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莳一边记录着,一边将一件样衣拎到宁鸢面前比划:“等下试试这件。你先去挑婚宴用的杯盏和蜡烛。”
宁鸢挠了挠头,随手去库房选了几根普通的红蜡烛。
“你打算就用这些?”孟莳挑起眉头。
宁鸢愣愣:“红的不就行了?”
孟莳眉眼里尽是无奈的笑意:“婚礼要用的是雕刻精致的龙凤红烛,不是你手里那些道观的香火贡品。”
宁鸢顿时有些窘迫,赶紧将蜡烛放了回去。
“看来以後不能指望你操办这些事了,”孟莳嘴角微微上扬,“婚礼的事,还是得我来负责。”
“是啊,有你就够了。”宁鸢试图偷懒。
“你呀。”孟莳长长的指头戳了下宁鸢的额头。
她从桌上拿起一份采买清单,递给他:“陪我去山下集市上买这些,别乱选。”
“遵命媳妇儿。”
山道旁的野樱开得正艳,宁鸢踩着满地落英,看向身旁人。
孟莳今日换了素纱帷帽,腰间坠着的香囊金线在阳光下发着光。
“糖渍梅子要不要带些回去?”宁鸢停在一家果脯铺前,竹匾里透红的蜜饯恰似孟莳试口脂时抿过的唇。
想到这里又忽觉唐突,他慌忙指着旁边铺子转移话题:“那个。。。同心结的式样倒是别致。”
孟莳正欲答话,忽被一阵欢快唢呐声打断。
八人擡的朱漆喜轿转过街角,轿帘上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晃得人眼花。
新郎官胸前红绸球足有蹴鞠大小,正从马鞍上下来,准备去扶新娘。
“倒是比宗门里的合籍大典还热闹。”孟莳拉着宁鸢往前凑了凑。
新娘石榴裙下露出的绣鞋尖缀着明珠,随着“过火盆”的动作在炭火映照下流转华光。
孟莳眉头一皱,指尖不动声色地凝起探查邪祟的浅金色灵气。
司仪拖着长腔喊出“夫妻对拜”,围观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宁鸢被挤得一个踉跄,後背撞上孟莳擡起的手臂。孟莳将他牢牢扶住,隔着薄衫传来的温度让宁鸢耳尖发烫。
“多谢。”
“当心。”
——新娘袖中藏着东西。
孟莳还未来得及告知宁鸢,那对新人已执手共饮合卺酒。
酒盏相碰的脆响里,新娘染着蔻丹的指尖在新郎掌心轻轻一勾,含羞带怯的眼波,让宁鸢想起副宗主的明水园外颤巍巍的夕颜花。
“他们这般情意,倒像是话本里写的佳偶天成。。。。。。”
宁鸢话音未落,酒盏突然摔落炸成碎片。
着鸦青色长衫的男子从酒楼走出,嗤笑声响彻整条长街:“诸位可知这新妇原是春溪巷的挂牌姑娘?接客时用的名字唤作——”
“你胡说!”新娘猛地掀开盖头,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在愤怒中扭曲。
她的发间步摇随着颤抖哗啦作响,方才还含情脉脉的新郎此刻脸色煞白,竟踉跄着退到系着红绸的拴马桩旁。
人群嗡地炸开锅,混乱中不知是谁撞翻了路边的炮竹摊,噼里啪啦的炸响,惊得马匹扬蹄嘶鸣。
卖花婆子挎着的竹篮被吓翻,方才还在撒铜钱的小厮慌忙把剩下的喜钱塞回褡裢,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对着新娘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污言秽语:
“啧,竟是个勾栏货色。”
“装得跟个黄花闺女似的,真以为人看不出来啊!”
“找老实人接盘呗。”
宁鸢看见新娘袖口突然寒光一闪。
“小心!”他本能地要去拉孟莳,却见她帷帽轻纱无风自动。
那柄始终悬在腰间的怀秀剑已化作软剑,不知何时缠住了新娘手腕。
叮当一声,淬毒的银簪跌进满地的桂圆红枣堆里。
新郎的脸变得铁青,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赤红地扑向青衣男子:“我杀了你这嚼舌根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