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後路真是多得很啊。”
宁鸢皱眉,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语调也不自觉地沉了几分:“什麽後路?我连前路都迷茫,哪儿来後路。”
时妄侧眸看他一眼,目光深沉,眼里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压抑的寒意。
“你的徒弟,你的手下,”他的声音淡淡的,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个为了你争得不可开交,谁都想保护你,谁都想掌控你。倒是我……”
他轻笑了一声,眼底泛起一点自嘲,“无路可走。”
话音落下,四周的声音都像是一瞬间安静下来了。
宁鸢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侧头看着时妄,目光微微一冷,语气中透着压抑的怒意:“你什麽意思?难道你觉得我没有在拼命夺回自己的力量,而是在享受这种局面?”
“你觉得我是什麽,窑。子里的小。倌?非要委身于人才能活下去?”
时妄一怔,显然没想到宁鸢会这麽理解他的话。
他眉心微微皱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语气顿时收敛了一些,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宁鸢被他的话彻底激怒了,语气毫不客气地逼问:“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这番是所为何事?别莫名其妙发脾气,还怪到我头上。”
他的眼神冷漠,语气锋利,像是一把利刃,不给时妄任何回旋的馀地。
时妄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麽,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宁鸢说得没错。
他刚才的确是在无理取闹。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宁鸢的过去里,有太多纠缠不清的人。徒弟丶旧部,仙门丶魔族,都有一堆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或算计着,或窥探着——可他呢?
可他时妄,从头到尾,仙途寂寞。
他不想比较,也不想被置于那些人之中,可他嫉妒的发疯。
但这话,他没法说。
说出来,未免显得太狼狈了。
他只能沉默地看着宁鸢,最终收敛了所有情绪,冷着脸,不再开口。
宁鸢见他这样,心里更是烦躁至极。
“行吧,既然没什麽可说的,就别站着恶心我了。”
他甩下一句,率先迈步往前走去,带着不耐烦。
时妄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渐行渐远,唇角抿得更紧了几分。
一路上,两人各自冷着脸,谁都没有再说话。
转眼深夜,篝火微熄,火光隐约在静谧的林中。
时妄独自坐在火堆旁,手中握着天刑送给他们二人的玉佩,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纹路,眼神幽深,心绪翻涌。
另一枚玉佩,在宁鸢那儿。
对于宁鸢来说,这就是个玩意儿,没什麽稀罕的,甚至当时都不想从天刑手里接过,可时妄此刻拿着,却是握住极其珍贵之物,不想放开。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时妄的眉目半明半暗,沉思良久,他忽然低声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的醋意,并非无缘无故。
宁鸢,那个家夥,太容易让人动心了。
在别人眼中,他是潇洒又惹人怜惜的存在,随便站在那里,都会让人忍不住靠近。无论是手下还是徒弟,甚至是昔日的仇敌,对他的情感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敬畏或者顺从。
可他时妄呢?
他曾经利用过宁鸢,甚至亲手伤害过他。
凭什麽,妄想着比那些人站得更近一点?
他到底在期待什麽?
时妄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带着一点自嘲的笑意,对自己嗤之以鼻。可这月色之中,他的疑惑无人能解。
他的手微微收紧,玉佩被握在掌心,指节泛白,最终,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过去如何,不管宁鸢对他是怨是恨,是嫌是厌……
他只要现在,能守住宁鸢,就足够了。
哪怕不被宁鸢所喜欢,哪怕只能站在宁鸢身侧。
再不甘心,时妄也只能顺从自己的心,别无选择。
火光晃动,映得时妄侧脸冷硬。时妄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玉佩重新扣回腰间,仿佛将心绪也一同藏入其中,沉入这夜色之中,不愿再让任何人窥探分毫。
即使是宁鸢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