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已如今的心境,就算在书房后头听到他说出那句——逊于清滢,也断不会走到今日这步,她非得去问问他到底哪不如了,说的什么鬼话。
可那时她将他与情爱看得太重,谨小慎微,怕招他厌恶,好似侯府宅院四四方方的天里头只有他。
后来又破罐子破摔,一走了之。
而他呢,多数时嘴硬得很,少数时也没长嘴。
她如今能看清,当初他并非对她没有情谊。
后来呢,他又入了魔障一般,跟她颠倒过来,换成他将情看得重。
他们一前一后,错过了彼此最炙热的时候,果真遗憾。
他的掌心因之前攥着无事牌硌出了深痕,几日都未消。
好不易去掉疤痕,又添了新伤。
“傻子。”
她骂他,眼泪却落下。
头重脚轻,一口气顶着只觉疲累不堪。
她趴在他身侧,摸了摸他泛白的脸颊,“何时醒呢?怎还不醒呢?”
她指腹上被枯枝划伤的伤口结了痂,摩擦蹭过他的肌肤。
“你若不醒,我该怎么办呢?”
好不易有个人非她不可,郢城一别,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聊聊后话呢。
老天对她这般残忍。
柳清卿拉过他的手,将脸颊贴上去,徐徐闭上眼。温热得掌心激得她双眼更是发酸。她便这样抵着他睡了过去,这些许体温才是这冰天雪地中她的寸土安稳之地。
她睡得不安,濡湿的眼睫在他掌心轻轻颤动,男人如玉般的手指终于动了动。
许是老天听到她的祈求,翌日醒来终于有了好消息。
神医照常来给谢琅诊脉,今日手指一搭却眉眼舒展。
“谢大人体内这蛊虫倒是干了好事,竟将体内淤血蚕食尽了!”
神医大喜,“想来谢大人就要快醒来了!”
一听这话,悬了几日的心气霎时断了。
柳清卿昏倒在他身侧,霎时间军帐内又乱作一团。
老神医连忙把脉,松口气,“无大碍,心思太重,之前又不曾歇息,将自己熬透了,好生歇息两日便好了。”
老神医瞧着,捋捋胡子,“这对小夫妻倒感情甚深,猛然分开反倒不美,便将这军帐以屏风隔开吧,先让你们夫人好生睡一晚。省得灯火晃了你们夫人的眼。”
谢伍便照着办,倒是神通广大,不知从哪挪来一扇半透纱屏风,又搬来另一张军床放在屏风另一头。怕烛火晃了夫人,谢伍又在屏风上耷上长袍。
将夫人安顿好,又仔细瞧过大人,谢伍谢六才退下。
柳清卿疲累不堪,倒下后便陷入沉眠,她做起了梦。梦中回到嫁入侯府的第一日,她身着大红喜裙,握着他的手跨过侯府大门……
谢琅醒来,还以为在山崖之下,浑身肌肉紧绷,还未睁眼便伸手就去寻身旁长剑,却捞了个空。
察觉不对,睁开眼,竟在军帐中。
谢琅缓了缓神,按了按肿胀的眉心,没想到他们还寻到了他,怪厉害的,这事办得好,救他一命。回头得好生赏他们。
下瞬只觉掌心空落落,忙四处探寻,果真在枕头下头摸见了无事牌,他捞回掌心,细细端详一番。
甚好,无伤,没摔坏它。
握在手中把玩着,离她甚远,只能用这小小无事牌一解相思之苦。
环顾一周,没瞧出什么异样,瞥向一侧,倒不知什么时候新添了屏风作何。
也不知今夕是何年,他昏睡了几日,战事如何了?
掀开被衾,谢琅想下军床,撑着床榻使劲竟一时没站起来。
谢琅蹙眉,这回真是超出预料,还好夫人不知。
只能扬声叫人。
谢伍听到动静立刻撩开帐子,冷风呼的灌进来。
守在外头的谢伍听到动静以为是夫人要什么东西,刚喊个夫字,便看清大人好好地坐在那,眼睛瞬时红了!
谢六反应快,“快合帐,别着凉。”
大人这只着一身白衣,大伤初醒,哪敢冻着呢!
两人赶紧入内,听到大人低咳两声,谢伍连忙将放在屏风上的锦裘拿下来给大人披上。
谢伍谢六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大人问,“战事如何?”
“回大人,我军大胜,前头分成三路已驱入他们王庭,成合围之势。”
北羌军队人心溃散,难掩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