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拂檐像在诉说一件窸窣平常的事,他说的很慢,说的平静,却意外的让萧翊看到了另一面。
殊拂檐对少时的事记的清清楚楚,从前的苦难似乎成了执念。
殊拂檐弯起嘴角,唇畔浮现无可奈何的笑:“萧将军,你知道吗?在何府,妾室生的孩子入不得正堂,拜不了祖宗。我姓殊,跟着母姓,在那个家里,我与她不是主子,而是下人。”
萧翊听的心脏一缩一收,像是一只手在捏住他的心,好生难受。他盯着爱人的脸,眼里起了心疼,扬起的手在触及殊拂檐眼里的平静顿时落下。
萧翊:“你……受苦了。”
殊拂檐勾唇,脸色惨白,“这算的了什麽。”
当年他生母嫁入何府,府中尚未有正妻,只有殊拂檐一位男孙,过了不久,何员外娶了正妻,却迟迟生不出孩子。
何府子嗣凋零,老夫人急出病,活生生给何员外纳了好几房小妾,均无所出,反而惹得後宅鸡犬不宁。
为此,老夫人把目光重新放回殊拂檐身上,想要重新栽培府里唯一男孙,又不耻他生母低贱,用毒将其害死。
顺理成章把殊拂檐从青楼女身边夺来,为了表示诚心,更是连哄带骗把殊拂檐带到身边伺候,冠以淮南何氏长公子名头,唤了家族为他改姓。
改姓一事,殊拂檐坚决不肯,老夫人无奈保留着他的殊姓。
之後不久,正妻怀了孩子,连同府内好几名小妾一同传出喜讯。
何氏长公子的名头都没坐实七日,他就被弃之如履,丢在偏僻别院。
母亲身死,何府只是一铺盖丢入乱葬岗,殊拂檐跪求正妻三日,那人才松了口,许她入葬。
而一日他无意闯入老夫人院子,听见老嬷与老夫人密谈,这才得知自己的亲娘被奸人所害。
殊拂檐无法接受真相,当晚在老夫人院子纵火,将屋里的人吓了个半死。
可惜他年幼,做事不够老道,老夫人侥幸逃生,下令彻查,殊拂檐的事很快败露,被鞭打百下,罚以冬日夜跪,向菩萨赎罪。
至此,殊拂檐彻底成了何府罪人。
待到正妻孩子出生,殊拂檐的处境越发堪忧,就连府里看门的小厮都敢狗眼看人低。
日复一日过去,府里的孩子变多了,以正妻生的小公子为主,他们合起夥来欺负殊拂檐。
夏日差人给他床铺泼烫水,冬日雪地踢人,春日踹他入河,秋日鞭他如火。
一年四季,殊拂檐都在遭受非人对待。
而他右手尾指的伤疤,就是春日被他们踹下河时,水中扑腾被假山划伤所致。
一切苦难,殊拂檐都记在心里。
想着有朝一日,待他羽翼丰满,灭了所有欺辱他的人。
偏偏上苍不许他如意,一场哄啸淹没了整座淮南。
何府一衆人,除了他,无一生还。
殊拂檐的过去,卑劣不堪,说出口,没有一字能够覆盖他所受的苦。
除了凄惨,只剩无奈。
无权无势,谁都能踩你一头。
萧翊能想象到,当年的殊拂檐是何等可怜。
求门无助,苦叫连天。
萧翊搂紧他的腰身,黑发散落进殊拂檐的里衣。
“别怕,我无法穿越过去,但日後,我与拂檐同在。”
殊拂檐回抱住他,令人胆寒的冷光收起,语气淡淡,“在下说起旧事,不是为了博同情,只是不想瞒着萧将军。”
“萧将军既知道了在下的过去,便不能将在下弃之如履。……不然,我也不知自己会疯成什麽样。”
萧翊手臂肌肉一顿,殊拂檐阴恻恻的话像是预言,又像是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萧翊压下心头那点疑惑,主动亲了亲他眉眼。
萧翊:“别怕,我不会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