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後,他仅仅干完了整个大厅的五分之一。
一个小时後,他跪在地上用杜鹃新买的洗碗钢丝球摩擦啾啾干涸凝固的粪便。
两个小时後,他用两把扫把绑在一起去够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两个小时零一秒钟的时候,他突然把手里已经黑得像杜鹃的心一样的抹布随手一甩,随後立刻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一边喘还一边双目无神地念念有词,虽然宋啸被他随手甩出来的脏抹布盖住了脸,但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国粹。
那抹布有一股子在百八十个醉汉嗓子眼堵了十年又立刻抽出来排队塞进一万个正在排泄的肠道里的味道。
他甚至不想用手拿下来,只好疯狂甩头,甩下来之後因为太过用力导致小脑缺氧,双膝不受控制地“扑通”跪在上。
既然已经接触地面了,干脆就躺下来吧。于是他们俩成大字型躺在遍布灰尘和垃圾地地上,脑袋顶着脑袋,这边骂娘,那边骂爹,偶尔也会骂祖宗。
就连啾啾从一边路过也会被慰问。
或许是干活干累了,又或许是骂累了,总之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
江既皑昨晚又回酒吧唱歌了,今天起得晚,刚刚下楼就看见了以上场面。
他小心绕过地上的杂物和工具,走到秋月白身边俯视他,秋月白闭着眼睛,应该是没听见他过来了。他看见秋月白嘴里在念叨什麽,但是听不清,就蹲下来去听。
听了几秒钟,他又站起来,污言秽语,早知道就不听了。
他的衣服被汗湿透了,沾上了不少脏东西,腿上胳膊上脸上更脏,整个人看上去累坏了。江既皑没有打扰他,一边的宋啸好像已经睡着了。
江既皑就那麽站着看了他几分钟,转身上楼换了一件沾满颜料的破衣服,开始干活。
等秋月白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已经睡着了,刚刚醒来还有一点懵。
“醒了?起来去洗洗澡,换身衣服。”
不知道从哪边传来的如此悦耳温柔的声音,让他一瞬间又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眼前好亮,脸上好热,外面的阳光已经照到屋里了,还有啾啾细微的猫叫声,掺杂着外头稀稀拉拉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是江既皑。
他好像走过来了,并且离他很近,因为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在耳边——
“别睡了,中午了。”
他睁开眼睛,江既皑蹲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嘴角还有笑。
果真是阳光,金灿灿的,亮闪闪的。
啾啾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也学着蹲在他身边。
外头传来呼喊家人吃饭的声音,以及饭香味。
杜鹃和平安似乎正在朝这边走,他恍惚间听见了清脆的,碎冰块一样的笑声。
正好。
真好。
在来这里之前,从未想过会这麽好。
在来这里之前,也很少有这麽美妙。
他舒服得眯起眼睛,忍不住笑:“江既皑,快拿出手机把现在录下来。”
“太舒服了,以後遇到开心事,我好拿此时此刻做对比。”
江既皑用手戳了戳他腰间的软肉:“没带手机,我帮你记住了。”
秋月白睁开眼,和他对视:“谢谢。”
“起来吧,我已经听到杜鹃的声音了。”
秋月白一听杜鹃要回来了就一个激灵坐起来,本以为会看见垃圾场,结果干干净净的,原本被他和宋啸弄得脏乱的地板此刻光洁如新,他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既皑:“你弄的?”
江既皑丝毫没有邀功的意思,略微点点头,又催促他:“你赶紧去洗澡,脏死了。”
秋月白瘪瘪嘴,心想还是没逃过让他干活的命,但另一方面又兴奋极了,宋啸没送给平安的感谢拥抱被他狠狠地送给江既皑:“我爱死你了!”
江既皑被他撞得措手不及,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双手受到力的作用下意识去反抱他。
後知後觉,秋月白意识到自己拥抱了江既皑,门外杜鹃的声音已经清晰,哪怕下一秒她们就要跨进来,秋月白也抓住这一秒迅速地说:
“在夏天的一个晴朗上午,秋月白拥抱了江既皑——这是我的墓志铭,你记好了。”
即使这是一个没那麽优雅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