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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此刻梦醒时分（第1页）

第109章此刻梦醒时分

当江既皑再次踏上远离秋月白的试炼旅途时，秋月白去车站送他，那个时候是可以进站送人的，秋月白就站在列车边和他拥抱。

他因为难过和不舍去亲吻江既皑的额头，另一侧呼啸而过的高铁列车裹挟的风带走了江既皑的笑声，他似乎说了什麽。

那之後，春和景明，他站在窗边摆弄一束百合时，突然想起了江既皑的口型，大概是“一定要等我”。

江既皑大二那年的夏天没有回来，是好事，他的成绩很好，很早就申请了交换生，于是那个夏天，秋月白越过视频，看着江既皑一点一点在南法的柠檬群中变黑。他很忙，要上课，要考语言，要提前准备申请材料，他拼命朝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努力，秋月白很少主动联系他。

江既皑每晚睡前会给他发定时邮件，一般他起来就会收到。是的，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他们的作息完全不一样，江既皑就会用邮件整理出他一天都干了什麽，设置未来时间发给他。

江既皑每天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思念秋月白，秋月白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是阅览江既皑，他们保持这种优雅的平衡，度过了江既皑的整个本科时期。有一年冬天江既皑没能回来，秋月白就去北京了，和他呆了三天，看了六个画展，回来之後上楼梯都打颤。

江既皑去法国读研的时候，两个人真的是难，太难了。秋月白有自己的工作，江既皑课馀要画画和勤工俭学，或许有时候太累，他开始逐渐减少发邮件的次数。一开始是一次，然後两次三次，时间最长的一次，一个月秋月白只收到了十八封。

是的，他开始不安。这场战役的战线拉得太长了，他怎麽可能完全安心？于是他买了去巴黎的机票，在一个夏日的清晨落地。那天正好是休息日，江既皑没课，他按照曾经江既皑发过的地址找到了他打工的咖啡店。

他看见骄傲自大的江既皑弯腰在捡被风吹落在地上的小费，围裙揽过他的一把腰，并不自然。他扭过头去，不肯再多看一眼，拉着行李箱又走了。法国的夏天也热，热得他头脑酸胀，热得他心口发皱，他拿起手机给江既皑发了个消息，只有一个字——好。

他必须迎着激流走，走在生锈的雨季，去迎接他永久的夏天。

至此秋月白才明白，他的成长不在那个最初的夏天，而在此後冗长又乏味的日复一日中。他被迫学会的，都是六个小时时差和两万八千公里教会他的。

杜鹃恋爱了，跟她那个开酒吧的发小，把秋月白恶心得不行，人怎麽会和自己的发小谈恋爱？每次看着杜鹃跟个十八岁小姑娘一样跑出去，秋月白就一阵恶寒。江既皑的前老板也有病，杜鹃生日那天竟然在橡林街口拉了两个红色横幅，一个上面写“娟娟生日快乐”，另一个上面写“街尾瞬间酒吧今夜酒水劲爆五折”。秋月白烦死了，一眼都不能看见他们两个，看见就生气，看见就难受，看见就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顺便再把宋啸的眼睛也挖出来塞进马桶里。

宋啸，他妈的宋啸，真他妈跟元春景搞到一起去了！元春景！他怎麽能顶着那张性冷淡的脸找这麽个对象？！秋月白都想拿根柳条沾点水往他身上做做法，看看他是不是被宋啸下蛊了。宋啸贱人一个，一点不害臊，到处炫耀他跟元春景同居了，元春景一定一定一定是被下蛊了，否则怎麽还没打死他？

平安最近也有点问题，老是大半夜跑出去，秋月白一开始还以为是有老鼠，结果有一次出门拿外卖发现她跟个男的抱在一起。秋月白还以为她是受欺负了，外卖一甩就准备上去大干一场，结果跑过去一看，那男的就是上次开迈巴赫给平安撞骨折的那个。死丫头，给她捞着了。麻辣烫外卖花了他三十二块钱，都他妈撒地上了，到底也没吃嘴里。

街上很早之前就来了一只狸花猫，直接给啾啾迷得不行，好吃的都藏起来给它，还躺在地上打滚给它看，天天给人家舔毛，秋月白看那狸花猫的毛都要给舔秃了。

又不是春天，夏天这麽热，不知道大家都在乱发什麽情。秋天月白一点一点记下这些人和猫的罪状，挑了一个合适的时间，一股脑全发给了江既皑。

因为太酸了，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嫉妒。

多想念他自己的爱人。

那封邮件显示已读，江既皑却没有回话，他等了好久，就开始生闷气。这年夏天的雨水好多，总是下雨，下得人要长蘑菇了。雨一连下了两天，依旧没有回信，秋月白到底决定出去转一转。其实也不是转一转，只是坐在门口发呆。

对面超市老板的女儿甜甜都小升初了，从小蛋糕变成了大蛋糕。他就坐在那儿吃雪糕，绿豆的，天色阴沉，下午黑得像傍晚，恐怕等会儿又要下雨。哎呀，他都忘了在邮件里说他哥生小孩儿了，是个小闺女，漂亮死了，那大眼睛跟俩葡萄似的。嗯……就不说，等他回来吓他一跳好了，谁让他不回邮件的。

等他回来就跟他分手，再去找个更好的，第一定性条件就是必须回邮件。

他这麽想着，一滴雨“啪嗒”落在地上，接着两滴三滴，哗啦啦密密麻麻沾满了水泥地，雨水独特的潮湿味道绕在鼻腔里，似乎还有隐约的橘子味儿。

“秋月白。”

他低着头，肯定是幻听。雨水下来了，把他脑子里的声音也挖出来了。

“秋月白。”

他愣了一下，猛地擡头。

是江既皑。

江既皑半个身子淋在雨里，嘴里叼着烟，歪着头看他笑：“你在想什麽？”

秋月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是热的，不是鬼，也不是他思念之际産生的幻觉。突然间，他竟然想哭。

江既皑把烟从唇边捏下来，递到他的嘴边：“来一口。”

秋月白的眼睛依旧盯着他，张开嘴吸了一口，红眼眶和烟一起涌出。是江既皑一贯抽的那款，是他们曾经无数次共享过的橘子味道，是他记忆里永不磨灭的夏日共和国。

谁能忘记江既皑？三十年後杜鹃会在和丈夫拉手散步时想起在她的红楼中租住过的这个年轻寡言的男孩，二十年後平安会在和爱人闲聊时谈论起这个帮助她脱离爱情痛苦的邻居，十年後杨艳阳会在和陈幸拥抱时回忆起这个用弹弓为他们出气的客人……无论多久，只要人们有记忆，他们总会在某一个时刻想起橡林街，继而想起他——于是过往回溯，橡林街便如潮水般涌来。

秋月白例外——他时刻准备迎接他的橡林街。

那是他的过去和未来。

正如此刻，梦醒时分。

【作者有话说】

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我们的夏天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