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觉得,比起弄得满身血腥气,还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要好些。”
“哼。”
谢泠冷脸回过头。他倒是要看看,荀淮要怎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法。
薛端阳觉得面前吹来了一阵劲风,有什么东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自己的方向飞来。
脑海中警铃大作,她立刻往旁边躲去,箭矢便堪堪躲过她,没入了土地之中。
……好险。
她微微定了定神,看着骑在白马上的故人。
荀淮看着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就如同深深的潭水。
那眼神没有敌意,却也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无论何时都是带笑的。
世事无常,他们终究回不到从前了。
薛端阳晃了晃神,心里有些微妙的难过。
她收拾好心情,又一步一步走过去。
陈宴秋之前的话没说错,身为大梁的公主,薛端阳也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虽说性格大大咧咧,喜欢与兵士们打成一片,但是她骨子里还是带着皇族的骄傲与矜贵。
此时此刻,她只身一人站在万千兵士面前,脸上却毫无惧色。
薛端阳目光坚毅锐利,似乎能穿透一切,一步一步踏得稳健。
在她身边的兵士们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在荀淮的示意下缓缓退后,给薛端阳让出一条道来。
长枪上的红缨在风中飘舞旋转,红得像血,也像秋猎那日倾倒了满地的残阳。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啧啧啧,”屈蔚看着薛端阳叹,语气中终于带了些赏识,“不错,没想到大梁朝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当真是可惜了。”
陈宴秋看着薛端阳,心里有些发烫,但也困惑着。
薛端阳身为主帅,为什么要只身入敌营?
若是她在这里被俘,那这城可就不攻自破了!
他正疑惑的功夫,薛端阳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皇叔,皇嫂。”薛端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单膝下跪,对荀淮与陈宴秋二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端阳见过皇叔皇嫂。”
荀淮一个飞身下马,稳稳落地,又把手足无措的陈宴秋从马背上抱下来。
安顿好陈宴秋后,他走上前,静静地看着薛端阳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没有说话。
所以,薛端阳也就这么跪着。
陈宴秋扯着荀淮的衣服,见二人僵持起来,正要开口,就听见荀淮道:“端阳,我记得我教过你。”
“主帅入敌营,是为什么。”
“主帅只身入敌营,以身为质,是为认降。”薛端阳低着头,沉声答道。
荀淮脸上神色沉沉,叫人看不清楚情绪:“你既知道,又为什么要降?”
“是啊,小公主你可要想好咯,”一旁看热闹的屈蔚立刻插嘴道,“你现在投降打开城门,可就是薛家王朝的千古罪人,以后那些史官可得骂死你的。”
薛端阳沉默了一会儿后,抬眸看向荀淮,一字一句,眼神雪亮。
“皇叔,京城已经被围困了半个月,兵疲马瘦,决计不是荀家军的对手。”
荀淮道:“所以,你是权宜之计?”
薛端阳摇摇头:“不。”
“若是在以前,我绝对不会在战前放弃。”
“身为战士,即使破釜沉舟,即使战死在沙场上,我也觉得比认降风光。”
“那你现在这是为何?”
薛端阳挺直了摇杆看向荀淮。
“皇叔,因为我找到了拿剑的理由。”
“皇帝昏庸无能,鱼肉百姓,亲贤远佞,大厦将倾已成定势。这是我们咎由自取。”
“但是,京城内流民太多,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活不过今天。”
情绪激动之处,薛端阳声调扬起,就如同在山林里高歌的云雀。
“百姓何其无辜?我护不住皇族的荣光,但至少还能护住他们。”
“为天地生民而战,这就是我拿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