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衾水站在后头,身量不够,便微微踮起脚尖,依稀瞧见里头有四五名位妇人,以及一位身穿深紫锦缎长裙的年轻女子。
人群略微有些散开,元衾水与抱琴齐齐向前走了几步。
忽而,那名女子似是察觉到衙门外的吵闹声,缓缓转过身来。
元衾水抬眸望向她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她衣领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颈项,如瀑的棕发微微弯曲,落在纤细的肩上。
紫色的丝绸紧贴着她丰腴的曲线,勾勒出婀娜多姿的身形。
“嘶。”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叹,窃窃私语起来。
元衾水也同周遭的人一般,不由自主地一直盯着那女子。
饶是在贵女众多的上京,她也从未见过这般美艳的人。
忽而,女子那勾人的凤眸慵懒地在人群中一扫,竟是直接与元衾水的目光碰上。
她的纤纤玉手勾起一缕散落在耳边的鬓发,掩嘴一笑,霎时妖媚得勾魂摄魂。
元衾水喉咙一紧,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
方才那女子是在对她笑?他走在前头,脚步略显匆忙地领着两人向前厅走去:“子翁那孩子竟也没告诉我,他今日去了学堂,需得晚些才能归家。”他有些懊恼道:“还请姑娘见谅。”
元衾水笑着示意无妨,不动声色地观察周遭。
院子虽小,却温馨宜人,四周绿树成荫,花香扑鼻。
待二人落坐后,男子给她们各倒了一杯清茶,温声道:“在下乔青生,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元衾水笑了笑,下意识轻启红唇道:“我叫”
突地,她抿住唇,那未曾出口的“元”字,在她口中化为无言。
这姓氏并不属于她,是元宛儿的,而她对于自己真正的姓氏,一无所知。
如今,她们二人已然恢复各自真正的人生,她断然不该继续说自己姓元。
她的长睫微微颤动,继而缓缓开口道:“我叫衾水。”
乔青生应了声好后,二人之间便有些相对无言,略显尴尬。
元衾水心头微微有些懊悔,若是早知那孩子今日要上学,那她便不会前来打扰,还扰人备考。
忽而,乔青生放下手中茶盏,温声询问:“衾水姑娘,你们二人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若非有难,寻常人家又怎会让两位姑娘独自出门,身旁无任何长辈陪同?
元衾水眸子动了动,略微讶异,似是未想到这男子竟轻易看穿了她的心思。
昨夜,听方子翁提及他们孤儿寡母三人独自生活,她不免动了点心思,想试探一二。
若是能为她们主仆二人寻得出路,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来回思量半晌,毅然开门见山地笑道:“实不相瞒,乔公子。”她诚恳地看向乔青生:“我们二人对这梧桐城不甚熟悉,此番前来便是想请教公子,可否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经方才短暂观察,此人一身文人傲骨,应当不会是有坏心思的人,同他道明倒也无妨。
乔青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轻笑道:“姑娘倒是直接。”
同他那心直口快的亡母一般。
他品了口茶,缓缓道:“说来惭愧,近来在下在准备殿试,只能依赖我姑母外出谋生。”他垂下眼:“从前,我偶尔卖些字画,虽收入微薄,但还勉强能够糊口。”
说罢,他抬眸望向元衾水,提议道:“姑娘不妨也去集市一看。”
元衾水若有所思点点头,而后,将先前放在案上的文房四宝递到乔青生眼前:“多谢乔公子,这物甚你便收下吧,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一些微薄心意。日后还请乔大哥多帮衬一二。”
说罢,她便轻抿了一口茶,没等乔青生再度回绝,便转移话题道:“乔公子这是什么茶,小女竟从未喝过。”
她细细闻了闻,发觉这茶甚至并不逊色于上好的碧螺春。
青年的白净面庞微微泛红,这是他第一次被陌生姑娘夸奖,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实不相瞒,这是在下自己做的茶。”
元衾水艳丽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讶异,婉声赞叹:“公子好生厉害。”
在这小城中,竟还有人有此等手艺。
乔青生腼腆谢过,而后,不知怎的,竟不由自主道:“我见姑娘同我家小妹年龄相仿,即是邻里,姑娘若是不介意,大可唤我一声乔大哥。”
元衾水眸子动了动,心底涌起一丝暖意,分毫不扭捏地笑道:“乔大哥。”
不知为何,他们仅是短暂相处了片刻,她心底便对这温和的书生,生出一丝亲切感。
忽而,她想起他方才所言,讶道:“乔大哥家中竟还有妹妹?”
昨夜,方子翁说他们家中只有三人,但若有一位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未免不可结交。
乔青生眸子暗了暗,闪过一抹忧愁:“在下的确有一妹妹,不过自我们父母双亡后,她便不告而别。”他微微垂下眼:“在下此番入京,不仅是为应试,也是为了寻她。”
元衾水刚欲出言衾慰,却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表兄不好了!!”方子翁急匆匆跑进来,小小的脸上满是焦急:“我娘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你快随我去救她!”
待那女子转过身后,她才收回目光。
乔青生与方子翁兄弟二人依旧在求官差通融,生怕方家大娘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