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渚,你在哪儿。
她面色涨红着,忘记呼吸差点要背过气去,耳鸣阵阵。
“陆思音!”
那声音真的像幻觉一般,她回头的时候,那个脸色苍白又显得虚弱的身影在她面前重影又归一。
“你也跑得太快了。”言渚无奈笑着,没什么血色的脸却不算太痛苦。
从台城到王庭,追了她一路,总算是把人找到了。
面前女子也是一身的狼狈,双腿颤着勉强直起身。
乔赟站在一边看着陆思音起身走近言渚,言渚本来还笑着,下一秒就被陆思音一脚踹到了腹上,疼得佝偻着腰蜷缩起来。
“咦……”乔赟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嘟囔起来。
“你说什么?”明封以为自己听错了,总觉得他在说什么。
“我以前跟殿下说,你家侯爷其实特别吓人,但他就是不信,这回总该信了,”他叹着摇了摇头,见陆思音似乎没有放过言渚的意思,拳脚没停的样子,而言渚那样子的确是疼得难受,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坏了,还流着血呢。”
“手下留人!”
明封见乔赟慌忙去扶起言渚,发现言渚腹上血迹之后,三人的神情都陡变,他一时没忍住也笑出了声。
互诉过往
到天明的时候,王庭的形势才彻底控制下来,谢全吩咐他们休整两个时辰再做部署,又派了雍锡去追骨里。
言渚才擦完身子,正准备将头发再打理一番的时候陆思音就进来了。
她抚着他半干的头发,拉着他坐下,而后拿起剪子修理了一番,不至于让头发看起来太杂乱。
“要长一些日子了。”她看着碎发轻轻说,面前的人却没有回应的意思。
他绷着脸的时候,陆思音半蹲在他身前,轻柔落下一吻在他唇上:“我错了,别生气了。”
装着生气的面容有了松动的迹象,看着她几分委屈可怜的样子才笑了出来而后将她抱在怀里。
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她窝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言渚拍了拍她的背:“睡一会儿。”
怀中的身子并没有松软下来,一直紧绷着透着她紧张的思绪。
“不许再有这样的事了。”她哽咽着说。
“好。”
语气里的敷衍宽慰让她更委屈。
“你会死的。”
他右手在她发间拨动:“不会,你还在等我,舍不得死。”
过了良久,怀中才隐隐传来哭声,抽泣了许久才平缓。
累积起来的重压与苦痛让她见到他的时候直接一脚踢了过去,恨不得抓着他将这些天她的纠结心碎全都倾吐出来。
“这个收好,不许再丢了。”她将那个囊袋交到言渚手上,依恋地靠在他身上。
额头相抵时感到他有些发热,低头看伤口没有开裂,鼻音浓重问道:“吃药了吗?”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血止住之后他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他点点头。
而后二人相拥着,沉沉睡下。
王庭破后,围攻延吴城的诉莫人得到消息就都回撤追随骨里去了,骨里逃跑之后跟北部部众会和,一时间王庭再向北也很难推进,耗了半个多月,寒冬即来,骨里提出议和,谢全也只能答应。
缔结盟约那一日,陆思音看到重新划定的城池图纸,全程一言不发,看不出欣喜,只觉得心落了地。
他们住在诉莫官员的府邸里,睡至晨初,言渚看了看窗户投下来的微光,将她抱到窗边。
窗户被推开,她被抱到窗边,披着外袍背靠着他看着破晓之前天边微光,听到身后的人说:“天明了。”
白日里缔结盟约时都显得神色淡淡的人却在此时笑了出来,言渚看着她双眼清亮,笑得明媚轻松,她靠在他肩颈上,看着他额头上留下的一道浅浅疤痕。当时被马摔下来的时候北来就划伤了脸,后面又不得处理,自然就留下了一两道疤痕。
她眷恋躺在他怀里喃喃说:“天明了。”
似乎等这一刻,已经好长的岁月了。
言渚咬着她耳垂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策马走了小半日,她才见到面前有个小石堆,是许多手掌大的石头堆积起来的。
她迷惘看着他,才听他轻声说:“你父亲。”
言渚脱身之后又找到了那个老者,本只是想托人将他们送回故乡,那老者却告诉了他这个地方。
“当年被大梁军队救出来之后,我便也被编入了军中,十万大军存者二三,其中便有我。”那老者将原先的故事娓娓说完。
“为何起初要隐瞒?”
“这事情要怎么提起呢?怎么提都是错的。”他只是笑,藏着风霜的褶皱里看不出悲喜。
提起便不得不想那战事惨烈,不得不想是如何从死人堆里求出一条生路。可若说出去,又能得到什么?屈辱,悲悯,对他来说在当年回乡时便已看得多了,也厌烦了,所以总是要回避着这段过往。
“陆将军的尸身,是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从昆部手里偷出来的,带着也走不出诉莫,就干脆留在了这儿,”老者将记了几十年的地方清晰说出,而后带着孙女离开时说了一句,“如今,我也终于能再提了。”
言渚看着陆思音握着佩剑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良久才看到她忽地笑了出来:“小的时候,我总是在梦里见到父亲,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当初府中的人怕母亲伤心,所有的画像都藏了起来,不准拿出。我总是想,我若是真的见到他,就把什么兵书剑戟都扔在他面前,告诉他,我不干了,我不想学了,我不要再做这个肃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