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下人如何轻慢,她都是一副平静温和的样子,简直像是尊泥捏的,任人搓圆捏扁也没脾气。
当下心中更是轻蔑了几分,正要开口谢过,却听她声音悠悠响起:“母亲独自管理後宅,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改明儿我去求了父亲,让他寻些得力的帮手来……”
嬷嬷心中当即“咯噔”一声。
反应过来,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这事若捅到老爷跟前,恐怕一院子的人都活不成了。
毕竟再怎麽说,大姑娘的婚事也是老爷拍板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怎敢置喙主子的决定?
须臾之间心下便有了决断,顿时擡手狠狠扇了两个丫头一人一个耳光,厉声道:“下贱蹄子,你们怎麽敢的?”
“罚半年月钱,再敢犯的话,我亲自去回了夫人,把你们发卖了去!”
她那一巴掌没收着力道,两个丫鬟的面颊登时红肿了起来,其中一个年岁小的已经捂着脸哭出了声。
这厢训完又回头看阮笺云,忐忑道:“大姑娘,您看……”
阮笺云面色淡淡,只道:“到底是年纪小不懂事,嬷嬷又何必这样狠心?”
“罚月钱就免了罢,今日之事,叫她们吃个教训便是。”
嬷嬷听阮笺云拿她方才的话堵自己,笑容顿时有些讪讪,口中不住道着“姑娘心善”,又强压着那两人给她道歉。
被打一巴掌又塞了个甜枣,那两个丫头无法,只得忍气吞声地给她道歉。
阮笺云没再为难她们,挥挥手叫人下去了。
“姑娘,就这麽放过她们?”
青霭犹不解气,瞪着那三人走远的背影。
“好了,”阮笺云从窗外收回目光,轻声道,“她们是夫人院子里的。”
她本不愿计较,奈何这群人因着她的缘故,连带看不起青霭。
自己到底算个主子,不必遭人白眼,可青霭就不一样了,瞧今日这般情形,恐怕这三日为着自己,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
听到“夫人”二字,青霭原本饱涨的怒意霎时像被针扎了一下,缓缓瘪了下来。
怪不得那三人敢这般放肆。
转头见她这副模样,鼻尖又忽地一酸,“姑娘……”
“奴婢是替您委屈。”
自家姑娘生了一副柔软性子,往往是能避则避,从不爱与人起争执。
今日难得换了颜色,总算没被人压到头上欺侮。
青霭只是心疼她。
大喜的日子,平白坏了人心情。
“无妨,”阮笺云自己倒想得开,还宽慰地拍拍青霭的手,“旁人闲话又有何干系?我们只管活好自己的。”
而且,恐怕人人都这样想,只不过那两个丫头说出来了罢了。
毕竟,自己这桩婚事确为高攀。
她要嫁的人,在京中可谓是如雷贯耳,万衆瞩目的存在。
今上第九子,裴则毓。
自定亲那日起,此人的名字便在她身边不断被提起。
时人只用八个字形容他。
风华绝代,矜贵无双。
反观自己……
阮笺云垂下眸,任由青霭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自小生于乡野,无父无母,被外祖父独自拉扯大,琴棋书画只修得皮毛,刺绣女红更是一窍不通。
不是她妄自菲薄,只是比起自小在京中长大丶嘉名远扬的嫡妹,自己的确相差甚远。
若是裴则毓掀开盖头,发现嫁过来的是自己,而不是正经八百的嫡妹,会如何作想?
她想得正出神,忽听得门口传来通报:“大姑娘,二姑娘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