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婚事,到底是谁得了便宜,还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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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丞相和正妻徐氏端坐堂上,正等着阮笺云过来。
徐氏虽上了年岁,可风韵犹存,此时等得不耐,蹙着眉,一双妙目瞪向婢子。
“怎得还不来!你去催了她没有?”
阮笺云刚走到堂上,就听到了这一句。
她恍若未闻,脚步丝毫不乱,走上前,朝着两人盈盈下拜。
“女儿来迟,父亲母亲恕罪。”
徐氏冷哼一声,不领她这一声“母亲”的情。
她只生了筝云这麽一个,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正室的女儿,叫她哪门子的母亲?
“起来吧。”但阮丞相发话了,纵使徐氏想再叫阮笺云多拜一会,也不得不依了丈夫。
训诫左不过是些相夫教子丶孝顺公婆的话,阮笺云左耳进右耳出,倒也没那麽难熬。
倒是末了,阮丞相定定望着她良久,不发一言。
阮笺云与自己的这位父亲也才相识三日,并未摸清他脾性,只静候着,垂首作聆听状。
半晌,头顶终于传来一声叹息:
“走吧。”
竟是并未再说些什麽。
从前在宁州时,阮笺云也曾围观过相熟的邻家嫁女,那对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才肯红肿着眼将女儿送出门。
但一看阮相,观他眉目冷肃寂然,便知绝非是会做出类似举动之人。
幸好,她也从未对这个“父亲”有过不该有的期待。
面对他的冷漠,阮笺云心底未生出一丝波澜,只是平静地稍一屈膝,算作拜别父母。
盖头披上,眼前天地骤然间便缩成方寸囍红,青霭侍在一旁,扶着她进了喜轿。
轿子颠簸,阮笺云身子跟着摇摇晃晃,与坐船来京城时别无二致。她在锣鼓喧天的热闹里,心中却生不出丝毫喜意。
这几日来,纵使旁人再怎麽将裴则毓夸得天上地下丶绝无仅有,喋喋不休能觅得这门良缘是她多麽三生有幸,阮相有多疼惜她这个不在身边的女儿,阮笺云都付之一笑,不作理会。
毕竟,自己刚被相府认回三天而已。
若是真心疼惜,怎会舍得女儿这般潦草出嫁?
况且这三日来,多少侍卫围着院子,好似连一只鸟都怕从她院中飞出去。
作盖头的红绸厚重严密,阮笺云辨不清方向,索性阖上眼休息。
同意这场婚事,只当全了相府的生恩。
下了轿子,犹如踩在云端一般,浑浑噩噩做完了所有繁文缛节。直到婚房里只剩下她一人,灵台才逐渐清明过来。
身下桂圆莲子满床,鼻腔里蜡香清浅。
满室寂静,烛光映得红绸盖头摇曳明灭,让阮笺云的心也随着忽上忽下。
她指尖不经意间抚过被褥上龙凤呈祥的绣纹,触感分明,这才後知後觉地感到紧张。
这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婚房在後宅,离前厅稍远了些,因此只能隐隐听到些热闹动静。而阮笺云这里,除却红烛偶尔爆出的灯花外,再无动静。
一前一後,至喧至寂,泾渭分明,如同一条天然的沟壑,将她与外界分隔开。
天色渐深,下人们星星点点燃起灯火,照彻一院光景。
滴漏走过两个时辰,新郎官却依旧不见踪影。
相府来的仆妇丫鬟们侍在门口,早已过了望眼欲穿的阶段,此时都有些躁动不安,彼此交换着眼色。
九皇子不会不满新娘人选,因此刻意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