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唤洛书屏“阿姐”了。
但洛书屏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只是笑盈盈地摸摸她的头。
“婧娘长大了,都学会害羞了。”
她这样坦荡真诚,倒让阮婧更加自惭形秽,不由得生出一种逃避的心理。
于是越发避着她,与裴鸿相交甚厚。
但她渐渐发现,裴鸿私底下会与她谈论洛书屏的种种不足,四人在一起时,待洛书屏却依旧亲切热络。
会单独约洛书屏出游,请她进宫,或者故意说些自己与兄长听不懂的京城轶事。
每当这时,兄长便会垂下眼,安静地立在一边,如同一个恭谨的木偶。
她看在眼里,心中隐隐生出惶恐。
人只有在得不到丶抓不住时,才会愈加在意,甚至歇斯底里。
她在私下质问裴鸿,不是讨厌洛书屏吗,为何又待她那样好?
一次两次,裴鸿尚能忍受,耐着性子敷衍过去。
次数多了,便冷下脸道:“我的事,为何要同你解释?”
“婧娘,你僭越了。”
她无言以对,便只能闭上嘴,默默噙了满眼的泪。
喜欢一个人,好辛苦,好心酸。
可即便如此辛苦,她也不愿放弃。
偌大一个京城,她与兄长如同一叶扁舟,一只浮萍,无依无靠,随处漂泊。
唯二两个对他们兄妹释放善意的人,就是洛书屏和裴鸿。
她已经负了洛书屏,不能再失去裴鸿。
许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太冷淡了些,裴鸿主动缓和了语气,同她道:“婧娘,我是皇子,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的天家威严。”
“洛太傅是父皇亲自请进宫的老学究,在朝中颇具盛名,我若待洛书屏不好,便是不顾惜洛太傅的颜面,恐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解读成了父皇的意思。”
“我是迫不得已,才对她曲意逢迎。理解我一下,可好?”
裴鸿鲜少同她讲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大多时候,都是把她当一只漂亮的宠物,宠爱丶袒护,但并不用心,这还是洛书屏第一次听他给自己解释这麽多。
心中那股郁气不知不觉便消散了,于是乖巧地点点头。
裴鸿便笑了,将她揽入怀中,将下颌放在她头顶上,说:“乖。”
不知何时,两人也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
牵手,相拥,甚至落在脸颊上的吻,阮婧从第一次被亲吻的羞涩兴奋,到第十次的心如止水。
裴鸿从来没有提起过,是否会娶她为妻。
她何尝不知这是裴鸿暂时使自己冷静的手段?毕竟,兄长从不会叫洛书屏“理解”他。
那两人争执时,兄长总是反驳不过一句便住了口,举起双手无奈道:“好,行,都依你。”
她期待着自己也能从裴鸿那里得到相似的回应,但今日一看,到底是痴心妄想。
但或许因为他是皇子,才会这样身不由己吧。
阮婧信了,并且自以为看透了裴鸿的一切艰辛不易,时刻记得他曾说过,他只有自己了。
有时甚至会在阮笺云面前,生出一丝隐秘的得意和炫耀。
他待你好又如何?最了解他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我。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着,她怀揣着隐秘的期待,等着有朝一日,裴鸿会向自己提亲。
然而比儿女情长来的更快的,是天翻地覆的朝局。
禁军从三皇子府中搜出了一身僞制的龙袍,先帝闻讯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後便不省人事,昏迷前下的最後一道懿旨是三皇子窝藏祸心,其罪当诛,母家全族上下,流放三千里。
而三皇子与太子情谊深厚,又向来最敬仰太子这位长兄,龙袍案一出,如生生断了太子一臂,使东宫元气大伤。
也是自那时起,他们四人不再经常凑在一起玩耍了。
阮玄中了去岁的状元,身上已然授了官职;而太子在朝中独木难支,不得不向裴鸿倾斜一些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