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楚鹏皱眉,目光利箭一般射向他:“你笑什麽?”
阮玄道:“我笑,是因没想到楚大人竟是如此舍近求远,弃易求难之人。”
“看来这些年,户部批给枢密院的银子,想是有大半都被楚大人浪费掉了。”
他明明语气平静,可楚鹏听到这话,便瞬间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方才胜券在握的从容霎时烟消云散。
“一派胡言!”
“你,你如此诽谤本官,诽谤枢密院,意欲为何!?”
“楚大人急什麽?”阮玄淡淡道,“本相不过说笑两句罢了,总不可能真掰开楚大人的嘴,将那些银子尽数还回来。”
楚鹏闻言,竟连胡须都跟着抖了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大梁周边安宁,少有战乱,按理说,枢密院能花出去的银子应当没有多少。
但每年户部的年底收支中,枢密院却是令其异常头痛的存在。
征兵的安抚费,战马的喂养,战甲的修缮,以及外交情报……
种种理由,屡见不鲜,甚至隐隐还流露出一种胁迫之意。
仿佛离开枢密院,整个大梁便无法照常运转似的。
楚家势力强大,更是当今太子的母家,是以户部也不敢不卖楚鹏这个面子,每次都忍气吞声地批了银子。
但这大半白银,除了经过楚鹏自己的一层剥削,剩下大多都落进了上下官员的口袋。
楚家在朝中需要打点人情,楚鹏也需要这笔银子笼络人心,让他们从阮玄处倒戈,为自己所用。
他一直单方面地将阮玄视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势必要胜过相府。
然而今日方知,原来自己自以为隐秘的种种言行,从未躲过阮玄的眼睛。
此人如一匹雪狼,平日不动声色,只在此时,看准猎物喉管,力求一击致命。
他用谋逆的罪名威胁阮玄,阮玄便拿他贪污的事实反制回去。
“本相若当真有此不臣之心,当初为何不支持六殿下,反而与九殿下结成翁婿?”
阮玄冷冷道:“媒妁之言,无心之局,不曾想在楚大人眼中,一切竟都是别有用心。”
当初相府对外声称,自家长女体弱,因此便一直养在乡,恰好九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经人算过,两人八字十分相合,而且据说九皇子的命盘会利于阮家长女调养身体,这才为着女儿安危,将人接了回来,即刻成婚。
照此来说,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然而楚鹏并未就此罢休,依旧步步紧逼:“京城偌大,怎得只有九殿下的命格和令爱相合?焉知不是你别有用心……”
“够了!”
阮玄低喝一声,浑身骤然散发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威压,气势之盛,竟逼得楚鹏不得不住了口。
“父亲一片拳拳之心,在段大人心中,竟会如此龌龊下作。”
“你我不必再争执了,本相是否有二心,明日早朝如实禀告陛下,他老人家定自有分辨。”
“恕不奉陪。”
说罢,拂袖而去,似是极为不齿与面前之人继续交谈下去。
两人交锋,戛然而止,独留楚鹏一人留在原地,脸上青红交错,受百官指指点点。
听周遭议论声越发扩大,楚鹏面上挂不住,大声斥道:“都围在这里像什麽样子,快些散了!”
说完,自觉脸上无光,掩面快步坐进了马车里。
翌日上朝,竟是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提起昨日之事。
然而所属太子一党的衆多朝臣,纷纷出列上书,恳请成帝恢复太子的辅国之权。
成帝坐在上首,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倦色。
他不欲在此话题上多聊,便只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言,朕心中自有考量。”
这便是婉言拒绝的意思了。
上书之人均是脸色讪讪,有些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
然而此时却听一道声音高声道:“陛下近日龙体微恙,实在不宜过度操劳,臣等为此忧心如焚;而太子仁孝聪慧,年富力强,若能多分担些政务,陛下之负担,想必也可减轻许多。”
“臣以为,储君须得经受陛下历练,方可为日後奠基。事关国本,还望陛下审慎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