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笺云垂眼,在棋盘上落了一子:“陛下病况如何?”
阮筝云闻言,叹了口气。
“似是不甚乐观。”
如今成帝一日之中,少说有一半的时间在昏睡,剩下清醒的那一半,也常常会短时间地陷入癔思,说些人听不懂的话。
但她转瞬想起裴则毓如今正在宫中陪侍,又有心想要安慰阮笺云。
“姐姐不必担心,九殿下如今很得陛下信任,我听夫君说,除了卢进保,一日中说话最多的便是九殿下了。”
阮笺云心中的确担忧,但与她所言,却并非一回事。
但是为免阮筝云担心,便只笑了笑,道:“多谢你了。”
两人说完这一阵话,便差不多到了上官尧下值的时间,阮筝云于是便告辞回府了。
青霭见阮笺云眉间隐有忧色,绞尽脑汁安慰她:“夫人放心,殿下不会有事的。”
人人都这样说,可不是人人都知道阮笺云心底在想什麽。
曾经为人称道的“桃花仙君”,如今终究落了尘俗,不得不陷入权力的漩涡。
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无论是裴则毓还是她自己,都无法免俗。
阮笺云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青霭,你帮我把纸笔拿来吧,我想给外祖写封信。”
青霭应了一声,替她将纸笔找来,又为她研磨。
阮笺云凝眉沉思片刻,终于落笔。
儿时迷茫无措时,她便会去找外祖求助。
如今虽已经嫁为人妇,却还是忍不住贪恋那一丝来自长辈的关怀。
她在信中写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人,想与他共度馀生。
他待自己亦是极好,但待在此人身边,却让她很累。
即便裴则毓从不要求她恪守皇子妃的规矩,但对她而言,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能够站在他身边,与他相互扶持,相携相依。
顺着心意写完自己的烦心事後,又忽然想起了那日阮婧说的那些旧事。
于是抿了抿唇,在末尾添道:
“暗害娘亲之人已被诛灭,大仇得报,望外祖宽颜。”
“我知娘亲爱我,我亦爱娘亲。”
阮笺云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从容华宫出来的第二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容颜和她十分相似的女子坐在紫藤扎的秋千上,一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肚腹上,神色温柔地给府中孩儿念着话本。
过了片刻,仿佛听到什麽声音一般循声擡头,望见来人时,眼底霎时氤氲起笑意。
那一副画面,足够令阮笺云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浓厚爱意。
至少让她知晓了,她是在爱和期待中降生的。
不知不觉,立冬已至。
温度骤冷,风霜渐近,阮笺云早上起来时,常常发现院子里的植物上纷纷覆了一层白色霜花。
日子在平静中重复着。
直至一日,满天星影里,九皇子府迎来了一位急客。
青霭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出来,见到了门外的焦急面孔。
来人一身侍女打扮,显见的是从宫里跑出来的,但却是个十足的陌生面孔。
“快让我见皇子妃!”
初冬的深夜,冷得仿佛能将人身体里的血液全部冻上,来人鼻尖上却还冒着汗,眼里是遮不住的惊惶。
青霭顿时清醒过来,赶忙将人请进去。
阮笺云披衣而起,命人给那侍女倒了杯茶,让她不着急慢慢说。
眼前这张面孔有几分熟悉,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正是初见楚有仪时,跟在她身後的一个人。
那侍女一路而来,的确哑得喉咙都在冒烟,勉强喝了口水压一压,便立刻道:“皇子妃,大事不好了!”
“今日知枢密院事偷偷进宫,我家主子偷听到,他们……”
“他们……今夜要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