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下人倒是显见的喜上眉梢,连带着几个在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神色也越发喜气洋洋起来。
就连青霭,一日在她失手打碎一只簪子时,也忍不住出言调侃:“夫人都快要做皇後的人了,怎麽还是这样毛手毛脚,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吓了一跳,比起喜悦,心底最先而来的是毫无由来的不安。
于是罕见地沉了脸色,道一声“不许乱说”。
青霭见她面色不虞,便也吐了吐舌头,不再拿此事说笑。
下人已经将地上的碎簪子收拾干净了,可阮笺云望着簪子掉落的地方,仍是一阵说不出的心悸。
皇後。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那个词。
细白手指不由攥紧了膝上的锦裙,她垂下眸子,无言言说心底的情绪。
皇後,是要像楚有仪的姑母一样,住进凤仪宫的。
可她不喜欢皇宫。
几次入宫的记忆都并不愉快,每每走在宫道上时,她擡头望去,左右都是高得似乎要将人困住的朱红宫墙。
前路远,後路长,湛蓝辽阔的天被切割为一个窄长的矩形,无端像一座向上延展的无顶牢笼。
在偌大的京城,她已倍觉束缚,无比怀念从前在宁州的日子。
若是住进皇宫,便更不知要失去多少自由。
华美的宫殿于她而言,更像一把锦绣的钉子,将人的□□和魂灵,都死死地钉在方寸之间。
从此目光所及,都只有四方的宫墙。
宫城也太大,从皇後的凤仪宫,走到陛下的乾清宫,若由宫人擡着轿子,要走上足足半个时辰。
比起从前的朝夕相处,她与裴则毓,一夜之间,便仿佛如同亲密的陌生人。
而且……皇後是要执掌六宫的。
思及此,阮笺云抿了抿唇,心底如同煮沸的烈酒,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从未想过,要与旁人共享丈夫。
可裴则毓为九五之尊,又初登帝位,不以姻亲与朝臣绑定,又如何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想到这里,闭了闭眼,终不忍再去想。
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还未发生之事,就先别忧思过虑跑。
恰巧此时青霭进来,她想起什麽,连忙问道:“外祖可有来信?”
见青霭摇头,心中不安顿时愈发浓烈。
自她上次将信寄出後,外祖至今还没有回信。
自己正是迷茫的时候,却得不到血亲长辈的建议,当真让人难捱。
但擡眼看去,却见青霭面色犹豫不安,便道:“怎麽了?”
青霭踌躇半晌,似是难以啓齿:“奴婢今日去看有无信件,却被一个小厮拉住,说有话要让奴婢递与您……”
她以为是宫中密信,便不假思索地将耳朵凑过去。
阮笺云问:“是何话?”
青霭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咬了咬牙。
“……是废太子,他请您去一趟诏狱,说有事关于九殿下,要亲自告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