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笺云耐心告罄,不愿再听他废话,向前迈出一步。
下一瞬,那道声音幽幽传来。
“——若孤告诉你,当初他母亲的死,其实是你父亲出的主意呢?”
阮笺云身形倏然顿住。
裴则桓的声音紧随其後地追来。
“若孤还告诉你,他对此事,一直心知肚明呢?”
明知阮玄为杀母仇人,却依旧娶了他的女儿,奉他为岳父。
甚至借着那人的权势,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闲散皇子,一跃成大梁未来的新帝。
阮笺云耳边嗡嗡作响,裴则桓的话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纱,模糊不清。
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深深切进掌心,她却恍若不觉,好似置身于一场朦胧噩梦中,难以清醒。
她静默了半晌,忽道:“你撒谎。”
裴则桓反问:“你敢去问他吗?”
理智告诉阮笺云,她应当全权信任裴则毓,不要受旁人的挑唆。
可她又忽然忆起最後一次见阮婧时,那人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母亲过世几年後,阮玄对阮婧的态度逐渐恢复如常。
阮婧之所以能够在宫中长盛不衰,除去成帝念惜旧情以外,也有阮玄这个好兄长,替她在宫外出谋划策,除去夙敌的功劳。
既然如此,如何保证贞贵嫔之死,阮玄在其中并未动手脚?
见她不说话,裴则桓便笑了起来。
“如今,你还觉得,”身後的笑声沙哑而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他依旧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吗?”
仿佛再也无法忍受,她伸手扯了一下青霭,轻声道:“走。”
青霭如梦初醒,狠狠瞪了裴则桓一眼,立刻跟上了阮笺云。
回程路上,阮笺云一言不发,青霭跟在她身後,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
她看着眼前阮笺云的背影,忽然觉得姑娘此时像一张薄薄的纸,风一吹,便会随风而去。
心下忧虑万分,向前一步,扶住阮笺云的胳膊,低声唤她:“夫人……”
冰凉的手覆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阮笺云的声音依旧平缓,听不出异常:“我没事。”
青霭越发忧心,默默无言,只是看着脚下的路,提防阮笺云一不小心踩空了地方。
眼见前头亮光渐显,阮笺云忽地回身,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唤我一声楚娘子。”
青霭闻言莫名,却立刻听话道:“楚娘……”
“子”还未说出口,就被阮笺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于是又立即闭上了嘴。
那守卫的耳尖动了动,故作不觉。
两人不再多言,出来後,对着诏狱守卫微微一礼,便一前一後地上了马车。
一路上,阮笺云都侧颊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待回府後,才对青霭道:“晚膳不必呈进来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青霭张了张口,最终却并未说什麽,只低低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