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家也不是非要与我们联姻。”
这桩事本不过是老头子为孙子寻的一个保障,同时也是一个捆绑他的束缚,但若真要论婚嫁本身,他们从未正式定下过来。
双方都有一票否决权。
林奶奶柳眉倒竖,恨铁不成钢道:“怪只怪你父亲这个糊涂蛋!不知道发什麽失心疯!竟贸然联系了栗家!”
“如今他广而告之,你即将举办订婚宴,只能想想别的办法解决了。”
林烬染听着老人絮絮叨叨,一字一句皆是为他考虑打算,一双眼渐渐柔和了下来。
但他从来都是一个冷静甚至说冷酷的人。
他的眼神和语气明明温温和和,语气却像是带着绵里藏针的攻击性。
他问:“奶奶,如若我顺从了第一份遗嘱,您还会拿出第二份麽?”
此话一出,老太太的关心絮叨霎时一停,庄严肃穆的书房陷入凝滞沉寂。
透过一方窗,压迫感极强的阴沉天空仿佛要倾泻进来,压的人喘不过气。
老太太突然擡手摸了摸眼角,重重唉了一声。
林烬染望着老人难掩痛色的眼神,喉结滚了滚,还是撕开了和平的假面。
他语调平静:“他立第二份遗嘱的时候。”
“有没有说过,等我不接受第一份的时候再拿出来?他老人家应该是担心我和林家鱼死网破吧。”
给他权势,却又怕他有权势。
老太太抹泪的枯手一僵,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
林烬染一直觉得自己眼力好是个优点。此刻他却半点不想看清祖母脸上那副被他猜中意图的尴尬感。
他低眸,微微一哂。
这两句话,他本可以不问。
将两份遗嘱当成长辈对他的考验,以及为他的爱子女计深远,演一出祖孙和睦的戏码。
可他偏偏骨子流着林家的血,生性多疑,薄情冷血掌控欲,都是刻在血脉里的。
没有人能逃脱。
生在付出真心都奢侈的家庭,他无法毫无芥蒂接受掺杂了太多利益的所谓亲情。
可他的家人,皆是如此。
唯一对他不掺杂利益好过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念游枳,她永远是那样坦荡而明媚,纯粹又真诚。
无论爱人恨人,都是出自本心。
他垂着眼睫,无意识呢喃了一声:“……游游。”
静默许久的蓝牙耳机忽然响起伴随着轻微电流的甜软悦耳嗓音。
“我在。”
她又重复了一遍:“林烬染,我在。”
软软甜甜的嗓音,说出这两个字,却像带着铿锵的气势,让林烬染的灵魂狠狠一震,冰封的眼底瞬间回暖,心脏跳出了非常规速度。
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想不顾一切飞回北扶将她揉进怀里,想和她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可惜,门外忽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
“妈?你在里面是不是?叫我们过来到底要开什麽会?神神秘秘的!”
——是梅筱竹。
林烬染含笑的眸子瞬间冷凝,仿若寒冰利刃出鞘,能将人穿骨剖心。
恰在此时,蓝牙耳机里响起游枳匆匆忙忙的清甜嗓音:“林烬染,我有点急事,需要先把电话挂啦,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哦!”
林烬染黑睫一垂,低低溢出一个嗯字。
他利落起身,大步流星走到门边,拧开门把手,门外大力敲门的人一个趔趄,看清他,一张妆容浓艳的脸顿时大惊失色。
“林烬染,你怎麽在这里?”
林烬染冷冷掀起眼皮,只一眼,便令梅筱竹倏地噤声,踩着高跟鞋下意识退後了一步。
林烬染站在门口,见老太太还未近前,高大身影忽地微微凑近梅筱竹,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幽幽道:“……听说你哥正在逃命?”
梅筱竹顿时花容失色,几秒後,她突然发狂指着他:“是你!是你对不对?!你让梅家破産的?!”
此时,林恪也上了二楼,一看她发疯,骂道:“丢人现眼做什麽?赶紧下去!”
梅筱竹惊怒难消,颤着身子指着好整以暇的林烬染,怨毒道:“你丶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