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笔双子
虽然陌英给知州衙门留了话,他们的程大人在城隍庙,可是周师念的失踪才令官衙上下紧张不已,而且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一时间人心惶惶,传言四起,周师念这个九年前的妖孽处心积虑藏身一折梦这麽久就是为了再次给宝塔城降下灾厄,否则选什麽时候不好偏偏选快要祭祀的当口搅风搅雨?一会儿自白,一会儿又闹不知所踪,简直就是把全城人玩弄于股掌。
于是城内的外乡人开始抓紧时间结束手头事务,恨不得立即离开这座晦气的城池。而对于世代居于此地的人们则逐渐聚集到衙门和马半仙那里,催促提前举行祭祀。只不过祭祀有规定必须在六月廿四,不然就不灵的,哪能说提前便提前,而且不过再等个两天,谅这个周师念也兴不起什麽风浪。不安的人们只好回去等着。
外头的混乱琉江他们一时也顾不上,得先让眼前的程靖涟清醒过来。
程靖涟识海中的纸张意象无疑是他这麽多年的记忆。他之所以现在不愿清醒过来,极有可能是为了保护某段记忆不致遭古怪血线的攻击。人在碰见紧急情况时,极易自愿深陷识海,这时若要带他们出识海,必须得找到契机,否则反而起反效果。
“而且要是不解决那些血线,就算找到契机,恐怕也没法带他出来。”琉江没甚感情地又拿起一块凉糕,可惜它们也解不了她心头的烦躁。
“周师念放这些血线攻击他的记忆总得有个目的吧?”鸣骁忽道。
“拖住我们,好自己脱身。”陌英道,“她一个人又对付不了阎君和我。”
琉江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可能不止。血线对他记忆的攻击十分不留情面,简直像是要抹除他的过往一样。我觉得这麽决绝的处理手法,不像是单纯为了脱身。”
忽而,她放下咬了一半的凉糕,直直看向程靖涟:“我来回溯一下,看看他到底做过什麽。”
“陌英跟我一起吧。”她转头对鸣骁道,“我就不带你了,再多带一个人更费我神。”
鸣骁点头道:“那你们继续处理他,我去找找周师念。”
于是匆匆解决完一顿饭後,琉江便结印带着陌英开啓了回溯。
眼前的景象令琉江二人一怔。
一座普通的一进院,三间正房,东西厢分别用作厨房和杂物房。
可是现下杂物房的屋顶塌了,院子里还有不少落瓦四散一地,一口水缸歪倒,原本大约放在石桌上的晚饭倾倒于地。
看起来十八九岁样子的程靖涟忙着跟一个年长的男人将一根断裂梁木从杂物房搬出来。
外头有人敲门,因为门开着那人便自顾自走了进来。来人身着短打,应当是哪家的小厮。
“程叔,程相公,大公子派我来看看你们。”逢雪一见两人正在清理杂物房,二话不说便上手帮忙。
程淼感激道:“多谢岚哥记着我们。这地龙还好不在大半夜翻身,也幸好这屋子够结实,不然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
“岚大哥他们没事吧?”程靖涟搬着一口箱子问道。
逢雪摇摇头道:“大公子丶大小姐和二公子都没事,就是三公子被掉下来的烛台扎到了脚,朱郎中因为要救治其他伤患所以来不了了,现在老爷让人全城找其他郎中呢。”
待他们整理得差不多了,程淼留逢雪用晚饭,逢雪笑着拒绝了;“程叔,我出门前吃了过来的。”
逢雪又忽然一拍脑袋,对程靖涟道:“看我这破记性!程相公,书院派人说这几天书院不开,让各位相公自己在家温习功课。”
“书院没事吧?”
“有几间屋子没抗住,然後又摔了好些瓷器和酒,杨公不太高兴。”逢雪耸耸肩,“对了,因为这地龙,得给书院准备一些捐资,我家大公子说由他来准备,程相公不用费心。”
程家自打五六年前搬来宝塔城这是第一次经历地龙翻身,原以为在这种灾祸之後大家主要精力会放在救灾和重建上,却不想程靖涟在地动几日後去东街买菜,一句“这次地龙指不定又是周家那对双生子惹出来的”飘进了他的耳朵。
他立即放下了拿着的青菜,一把抓住那路人:“这位相公,你刚刚说什麽?什麽叫地龙是周家双生子惹出来的?”
那路人挣开他的手,不悦道:“你不知道周家双生子出生那夜不仅发生了天狗食月,其实地龙还翻身了吗?”
“其实那次地龙是打了个盹,可是就算地龙没翻身也是它老人家不满意我们不是?”又一个路人插嘴道。
“宝塔不是个频繁引地龙翻身的地方,那麽为何短短十五年间发生两次?”
“当然是因为周家双生子是扫把星!”
“就是!在天狗食月出生的人就是天生的妖孽!”
人群越说越激动,明明在场接触过周师念周师安几乎就没有,可是各种猜测与诋毁的说法全出来了,无异一场风言风语的地龙翻身,只不过压死的只有双生子。
程靖涟听着他们的话音,心中不断涌现反驳的念头,可最终看着他们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没继续逛菜市,带着一肚子不妙的预感去了周家。
周师安很高兴地接待了他。
“靖涟哥!你来的正好,我跟你说个好笑的事!”周师安拉着他在一座八角亭坐下,“周师鹏的脚不是受伤了嘛,王氏便去煮了两只弹润的猪蹄给他补补,他吃了一半後突然来一句,他的脚以後便是连猪蹄都不如了,因为郎中说他脚上的疤祛不掉,长吁短叹一番後居然没胃口再吃了。我当真是没料到这厮竟然这麽在意,嗯,怎麽说,皮囊外貌?”
程靖涟不走心地笑了笑。
周师安这才发觉他的异样:“怎麽了,靖涟哥?”
程靖涟认真盯着他缓缓道:“师安,最近没听到什麽奇怪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