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璩元青隔着现代的科技隔着屏幕问临雾真,你对别的人可以比对我温柔一百倍,所以,我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人,是吗。
临雾真从不为他打人,还让他捡垃圾;临雾真也不拿好话劝他,总是拿坏话噎他;临雾真不会带他去看日出,他只是死皮赖脸跟着,临雾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临雾真不会特意为了他去某一个地方,只会找一个地方把他丢掉。
他像无法卖钱的垃圾一样被丢掉了。
而临雾真叼上别人递过来的棒棒糖,去做别人的英雄。
在一个英雄和美人的故事里,璩元青这样的小BOSS是没有容身之地的。
心里密密麻麻涌起来针刺一样的嫉妒和痛楚,跟他在一起就捡垃圾,跟楚瓷在一起就做打手,包袱这么重是吧,那么在意楚瓷是吧,要面子啊,要脸,还是要楚瓷的欢心?
他输哪了?他输在哪里了,临雾真,你告诉我,是我不会装腔作势装柔弱,还是我不够绿茶白莲花,你睁着你的眼睛看看,看不出楚瓷那种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白花,根本不值得你留意任何一丝一毫分毫乱七八糟随便就是不能多看他一眼!
除了长了张好欺负的脸,到底哪里能让你看上眼了。
璩元青发癫,隔着屏幕像拍苍蝇一样挡住楚瓷,好像这样就只是临雾真一个人在耍帅,而不是在别的人面前潇潇洒洒,临雾真就是垃圾,就会吸引苍蝇。
他现在会捡垃圾了,他不嫌弃,他就把临雾真捡起来,拍拍灰,就是他的了。
璩元青砸破了玻璃逃出去,可惜庄园太大太富有也有劣势,他跑了一百米还是被抓回去了。
等着,给我等着!他放着类似我一定会回来的狠话,被迫暂时下了场。
这一天,临雾真和楚瓷什么都没做。
他们买了些吃的喝的,在宾馆里看电影,就像一对普通的朋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欢欢乐乐。
楚瓷其实根本就没看进去,就这样普通的体验,拥有一个朋友,和一个朋友一起看一场电影,对楚瓷来说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好像习惯了独自一个人,挨欺负、被鄙夷,而不是和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不用说话,不用展示自己的柔弱无害,不必想着该怎么委屈求全,就只是坐在这里,看一场电影。
在这一场电影的时间里,他可以吃些东西,喝一点水,不会有人打他,不会有人用那种眼神看他,也没有骚扰过来的手。
他好像是个人了,这么说很奇怪,可是在临雾真身边,他感受到的就是这个。
他是个人了。
不是谁谁谁的儿子,不是哪一个受害者,不是故事里被欺负的炮灰狼狈的路人甲,也不用被塑造成哪一个模样。
“我是受害者吗?”他突然开口问临雾真。
临雾真沉迷电影,随口回答:“不是啊,别做受害者,更不要完美。”
“别把欺负你的人神化了。”临雾真拿出遥控板按了暂停,他侧头对楚瓷说了那句课本里的话,“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又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把伤害你的人神化,用他们的目光挑剔自己,认定他们无法战胜,认定他们绝对正确,而受欺负的自己一定有罪,有错,一定是自己不够完美。”临雾真突然摸了摸楚瓷的头,“这么辛苦,多心疼自己。”
楚瓷不明白,不敢明白,可临雾真伸过来的手没有打他诶,没有打他。
临雾真问楚瓷他追求的善良,到底什么是善良。
楚瓷说不出来,他不知道,真善美是沈彧的要求,他必须做到。
可事实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对自己真,对自己善,悦纳自己,”临雾真道,“这是第一步哦。”
不对,楚瓷想说这不对,这是对自己善良了,可善良应该是利他属性,这样是不对的。
临雾真看出了楚瓷想说什么,问了他一个问题:“一个快渴死的人,难道要用自己的血去浇灌别人?”
“一个快饿死的人,应当把浑身的血肉片了喂出去吗?”
楚瓷说:“如果那个人是我,割肉喂鹰,应该的。”
临雾真低低地叹了一声:“可你早就没力气了,哪怕你有刀,也只是把刀递给了别人,请求他们品尝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做一个好人,是要先做一个人而不是一盘菜呢。”
没有力量的善良是软弱,没有锋芒的善良是可欺。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畏德。
“楚瓷,你到底是要做一个好人,还是一盘易于入口的好肉啊。”
楚瓷怔愣着,无法回答。
“你也是芸芸众生的一个,为什么不能爱一下自己呢。你快渴死了,就找水喝,快饿死了,就找食物填饱肚子,你想做好事,就让自己充满力量。你脑海里充满学识,才能够去教求知若渴的孩子;你拥有智慧,才知道如何替更多人解决难题;你足够坚韧,才能在追求信仰的路上一直往前。”
“一切的根基是你自身,而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善。”临雾真打开了遥控板,最后说了一句,“而你做一盘好菜,到底是喂饱了谁呢。”
喂饱了,喂饱了……楚瓷怔愣着,喂饱了像他父亲这样的烂赌鬼,喂饱了欺凌弱小的同学,喂饱了蔑视他操控他的那些人。
喂饱恶人,是善吗?
真善美,沈彧要他真善美,绝对的真善美,为什么沈彧自己不真善美呢。
楚瓷轻声地胆怯地问临雾真,他要真善美吗。
临雾真只是说:“道德与我无关。”
楚瓷惊讶:“那你不会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