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贻君像是永远无法把周彧那两个字念出来,他已经没办法承认自己脑子里有周彧,好怕一说出周彧就会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周彧愣在那,脸上的表情惶恐到扭曲,眼里只剩孟贻君的眼泪,他条件反射般在孟贻君面前缓缓跪下,跟他平视。
赵鸣宣听见外面传来古怪的声音,想开门一探究竟,周彧下意识趴在孟贻君身上,用衣服遮住他,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孟贻君这副样子。
周彧回头瞪着他,眼神像是要杀了他,“滚!”
赵鸣宣只是文哥派来送东西的,看着两个人奇怪的姿势,心里猜了个大概,而且君哥也没说话,他默默把门合上。
周彧拿手给他擦掉眼泪,孟贻君看着他控制不住身体本能,找不到停止流泪的按键,他到现在还觉得还在做梦,噩梦。
周彧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不顾孟贻君挣扎把人半抱着带进电梯里,周彧的手腕上血肉模糊,孟贻君像要把他的皮肉挖下来,他满手铁锈的腥味,仍然是不能解一点恨意。
孟贻君根本不是周彧的对手,他被强制带到了周彧的车旁。
周彧压着他,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艰难出声,“你哭什麽?”明明是他把他扔了。
孟贻君神志似乎恢复了些,对上周彧的视线,“你怎麽还不去死?”
周彧没想到孟贻君说这种话,震惊之馀接着话,“我活得很好。”
孟贻君:“你全家都死光了,就剩你了,你什麽时候死,没人要的野种!”
这戳到周彧的痛楚,他确实是野种,野种到他觉得自己只有孟贻君一个亲人,周彧没告诉过任何人,他确实全家都死光了,小学时候死了爸,大学的时候死了妈,所以他只能靠自己,他一定得做自己想做的事,要不然他的人生将毫无意义,无论如何。
周彧脸上依旧没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绪,只是眼眶憋得猩红,但凡孟贻君说句好听的,他马上要哭,可孟贻君没有,他只能硬憋着,感觉眼泪在喉间滑落,艰难出声,“我就在这……”
孟贻君没让他把话说完,突然笑起来,眼神癫狂,“如果我是你爸妈,我要知道生出个你这麽个畜生,我也不要你,你他妈个臭婊子,为了几个臭钱连男人都操,一直喜欢女的不敢承认,算什麽东西!”
周彧没法听这种话,朝他嘶吼道:“你闭嘴!我没有!”
孟贻君手被钳住不得动弹,嘴巴仍是跟机关枪一般,“你这时候怎麽不装了?你怎麽没死在美国?”
周彧从车里拿出外套,把他手绑住,“你当年和我在一起不挺爽的吗?我成年主动让我上你,第一次是吧,还带我去日本看烟花,看雪,不都是你吗?你才是喜欢男的不敢承认,你又算什麽东西?你现在装什麽清高,真是可笑!”
孟贻君盯着周彧的眼睛,嘴唇在哆嗦,从心脏连着声带都痛,那些记忆全部被翻出来,他什麽也说不出来,瞬间仿佛泄了力一般,绷直挣扎的肩膀陡然间沉下去。
周彧在笑话他,他在笑话他的真心,周彧在辱骂他,周彧从什麽时候开始这样想他的?他原来……这麽可笑吗?
孟贻君皱着眉头,他太痛了,痛到忘记掩饰自己的脆弱不堪,好似有把钝刀插进他的嘴里,从喉咙一直往下划,拨开他的胸膛,把五脏六腑全都扯出来,孟贻君神情恍惚,下意识看向地面,他在找地上的肠子,看是不是掉出来了。
“这……很可笑吗?”孟贻君喃喃道。
周彧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说不出话来,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他也不知道怎麽就说出这句话,明明这个念头从来都没在脑子里出现过,可今天就这样说出来了。
周彧瞬间逃开他的视线,他怕又看见孟贻君的眼泪,也怕孟贻君看见他的眼泪,赶紧垂下眼睛,他和孟贻君晚上的对话像是不把对方捅死不罢休,他来找孟贻君是来做这个的吗?
他从来没想过几年後第一次见面能难看成这样。
周彧把副驾驶门打开,把孟贻君死死绑在椅子上,扣好安全带,他得带孟贻君走。
雨太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高架旁的城市霓虹虚化的只能看见点点光亮,孟贻君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如果他现在能打开车门,他一定从上面跳下去,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