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边。
因为国际联盟要求练红玉对先前的叛盟行为作出解释,于是在新一期的理事会里,练红玉再度回到了天山总部。
天山总部内,与会者除却国际联盟内部成员,以及在各种心怀鬼胎之人的推动下重新回到了总部的红玉帝,还有一位由辛巴德会长特别邀请的贵客——雷姆帝国的代表穆·阿勒奇乌斯。
这已经不是穆第一次站在这里,每一次出席他都会受到国际联盟一方的层层施压。因为迟迟未肯表态加入联盟,雷姆不仅已经在关税与贸易上得到了过多的苛待,还在舆论上备受指责,国际上有不少声音指责雷姆不加入联盟是为了保留庞大的军事力量,以备有一天再度发动战争。而今日应当是辛巴德最後一次邀请,也是最後的通牒,自从国际上散播出雷姆有意加入东界联盟的传言以後,来源于国际联盟一方的压迫更加紧追不舍了。
但此刻,煌受到的压力比雷姆只多不少。
“……”
“以上,就是朕的陈述。”
练红玉淡淡发完言以後,场上陷入了死寂。如果这个小姑娘仅是为自己先前的行为作辩解,那麽他们早已想好的措辞定会砸得她束手无措,可她此番公事公办的口吻,竟隐隐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雷姆帝国——早就与煌达成了合作。
也就是说,在他们获知那些传言之前,雷姆早已秘密加入了东界联盟。
穆抓住这一刻的气氛,也说话了:“如今的国际联盟组织构造十分优秀,但还不能称之为完美,目前仍有一些国家因为在经济竞争中处于後列而被其他国家逼得走投无路。倘若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份安定濒临危机时,必然得去寻找其他更适合的道路,我认为与其等到那时,还不如抓住当下去探索出更多的路。”
穆盯着台上的辛巴德,微笑道:“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不会犯错,还是各种各样的想法同时存在更好。”
“就让我们……与你平等地背负这个世界吧!”
与穆·阿勒奇乌斯并肩而立,练红玉目光炯然,对台上的那个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她已放下了自己的恨,理解了辛巴德的做法,甚至尝试将煌帝国以外的包袱也拿过来分担一些。这个世界会变得怎麽样,果然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去努力。
小花楹告诉过她,世界不是一人的世界,而是衆生的世界,不能让拥有万丈雄心的人习惯在夜幕下踽踽独行。由一人开辟出来的路,随着英雄终结,也将会变成末路。
而他们,作为衆生的一员,属于凡人的心志或许不能移天撼地,但到了今非昔比的时刻,吾辈与神抗争也并非不可。
——无论是什麽样的神。
“……”
“无论是什麽样的神,他们其实并没有比我们崇高多少。”
在皮斯缇问及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是不是真就是阿尔玛托兰的人王所罗门时,赫尔加是这麽回答的。
“嗯,传说中的神离我还远着呢,阿拉丁给的画面还是让人不敢相信,那个所罗门王是怎麽做到取代那个伊尔伊兰的呢,人一下子变成了掌控世界的大神明,听起来就很不真实。世界会议上的那些画面,我还不太相信呢。”
皮斯缇当时虽参与了那场世界会议,不过她是最外围的旁观者,也得不出什麽真知灼见,因此只能看同伴们在会议桌旁争论不休。即使明白了世界的真相,她对神依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艾尔缇缪拉不像其他地方那样供奉着神殿,笃信一个虚无的神,她们心中没有特别的信仰,如果非要说出一个,那翺游在空域时的那份心情大概可以算艾尔缇缪拉民的信仰。
“阿尔玛托兰的事的确可以算得上是神话。不过那个时代的人类都是魔导士,堪称魔法的辉煌时代,会有人达到那样的境界也不奇怪。”
皮斯缇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她们的交谈全在她的寝殿进行。说是寝殿但并不算大,艾尔缇缪拉寸土寸金,能建造房屋的山口往往不会去考虑占据用地的豪华宽敞,只讲究用合理的设计做出合理的布置。在提及神以前,赫尔加已将自己去了哪些地方提了一轮,她们东聊西聊,最後才扯到了神。
“那个时代的人一定都会使用非常厉害的魔法吧。”皮斯缇撑着小脸,不由羡慕道,“赫尔加,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我不是指所罗门丶伊尔伊兰那样的,你觉得什麽样的神最合适啊?”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道:“……应该是,最贴近人类的吧。”
“那和所罗门差不多啊。”皮斯缇点点头,“不过也对,也只有人类才能理解人类。要是给我伊尔伊兰那样的东西,我会吓得没心情再去享乐了。”
“哎,说了那麽多,你回辛德利亚的时候真的没有和王发生什麽吗。”她偏过头,捅了捅赫尔加的腰,揶揄之色不言而喻。
赫尔加静静注视着她:“辛已经不是辛德利亚的王了。”
皮斯缇皱起小脸:“我当然知道啊,可你赶在'那个时候'回去,难道就真的只是和德拉公丶和皮皮莉卡说了会儿话吗。”
“嗯,我至少提前了一个星期回去的,只碰见了他们。不过我并没有特意去见谁,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去了很多地方,不止是辛德利亚。”她说,“席纳霍霍当了伊姆查克的王,德拉公当了辛德利亚的王,你呢,我还真没想过你也会成为艾尔缇缪拉的王。对你来说,这会不会是一种负担?”
很多人都成为了王,她回到辛德利亚的时候,德拉公已经是辛德利亚的新王,但国民还是习惯称他为将军。他和莎赫尔过得很好,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她去了中庭,去了紫狮塔,去了以前所住的房间,去了民宅区,去了市集,去了分别时的港口……她回到辛德利亚,只是想再看看这些地方。
她还悄悄去见了丽丝的孩子,但没有惊动丽丝。当初从玛利亚德尔商会走出来的那个小女孩,现在竟然也能怀抱着婴孩温柔细语。时间在这位新晋的母亲身上流淌着令人动容的善意。
最後,她来到了海崖,这是她重游辛德利亚的最後一站,可她却在去往海崖的途中意外碰见了皮皮莉卡。
那时她会碰见应当在库希特冯当秘书的皮皮莉卡,完全是出于巧合。
她们两人沉默着在海崖上完成了新一年度的悼念。
善意并非时时刻刻广撒给任何人,时间停留在另外一部分人的身上,却仿若冻结了,一种冷凝不化的冰雪就这麽覆盖在昔日同为烂漫天真的少女身上,多年未见消融。
在皮皮莉卡的身上,她没有看见时间的恩慈;自从恢复记忆以後,她就无法直视皮皮莉卡如今冷酷的坚韧。这就导致了她们後来再也难以如昔日一般无话不谈。
她并不是在指责皮皮莉卡的变化。只是一想到皮皮莉卡曾抱着她痛哭的场景,她就无法忽视一个事实:她活下来了,但很多人都没活下来。她的死亡没能让生者获得幸福,她的复活或许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