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床铺,或许还残留着少年一丝微弱的气息,或许早已消散殆尽。
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光影变化,或沉入无梦的昏沉。
疲惫无法真正安歇。
与人交谈时,他能维持基本的礼貌和微笑。
可眼神是散的,心是飘的。
就好像,灵魂的一部分也跟着那个赤诚的少年一起远行了。
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了色彩,只剩下灰蒙蒙的调子。
窗外的鸟鸣不再悦耳,对他来说,就是毫无意义的背景杂音。
街角新开的花店香气扑鼻,他却闻不到丝毫芬芳,还总让他想起那束热烈的玫瑰。
一起修车的夥伴分享了趣事,他勉强牵动嘴角附和,心底却是一片沉寂的荒原。
生活变成了一场按部就班的默剧,他只是一个尽职尽责却心不在焉的演员。
麻木地扮演着“周陆”这个角色,内里却空空如也。
日复一日,枯燥得像在沙漠中跋涉。
每一天都像是前一天的精准复刻。
没有期待,也没有波澜。
家。
这个曾经因为路逢的存在而拥挤喧闹丶充满烟火气的空间,如今空旷得都能听得见回声。
这还算家吗?
周陆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去想。
他曾以为分开以後,只要坚持那麽一段时间就会习惯痛苦,习惯孤独。
孤独和痛苦,都能被时间驯服。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他压根儿习惯不了没有路逢的生活。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长,被放大。
怎麽就这麽难熬。
不过还好,这种痛虽然和从前的痛有所不同,但本质上都是痛。
他早就习惯了“痛”。
不管是哪种。
人呐,果然还是不能尝到甜头。
周陆躺在床上,悄悄抹了抹眼泪。
时间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过得缓慢而凝滞。
死心,能不能别痛了啊!
他都要累晕了,还一个劲儿痛痛痛的!
他下班回来,打开门迎接他的,不再是少年十分欣喜又咋咋呼呼的“哥哥哥你终于回来啦~”,或者家里某个角落里传来的哼歌声。
只有一片冰冷的丶凝固的寂静。
那寂静像水,无声地漫上来,淹没他的脚踝丶膝盖丶胸口……
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凉意。
思念,就在这麻木与枯燥的缝隙里,如同最坚韧的野草,疯狂地滋生丶蔓延。
他会在打开冰箱拿牛奶时,指尖碰到那个搞怪的猫咪冰箱贴,耳边仿佛响起路逢凶巴巴的叮嘱:“哥!必须热了喝!”
他会在整理药箱时,看到那几盒润喉糖和贴着“温馨提示”的维生素罐子,眼前立刻浮现出弟弟皱着眉头丶努力把字写工整的样子。
他会在深夜看书时,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沙发。
那里曾经总有一个蜷缩着看书或者偷瞄他的少年身影,如今只剩下空落落的抱枕。
甚至只是看到一双随意脱在门口的球鞋,都会让他瞬间恍惚,以为那个风风火火的少年会下一秒冲进来。
其实那双鞋是他自己的。
有时,他会觉得听到了钥匙插进门锁的熟悉声响,心跳会骤然漏跳一拍,猛地擡头看向门口。
当然,空无一人。
有时,他会觉得厨房传来轻微的碗碟碰撞声,仿佛路逢又在偷偷尝试做什麽“爱心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