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狩猎者在捕猎数载後,才惊讶地表态“我不知道面前的是猎物”一样荒谬——从始至终,珞凇不是不知道,是不敢想,更不敢说。
段华卿又道:“你应当,比我明白得更早。”
这是将他最後一丝侥幸都击破了。
珞凇轻轻喊了一句:“老师。”
段华卿淡淡一笑,从他这个学生一成不变的表情里,读出几分难得的不好意思来。
明明当初攻城略地的人是他,後来不愿啓齿的人也是他,这便是学生对老师的复杂情感。
柏雪风听到这里,忽然开口,说道:“教育为重丶手段为轻。不主动追求,不刻意回避,称之为‘轻’。”
“长青说得好,”段华卿赞许道,“可教时教,当罚时罚。”
浅浅八个字,却是极大震撼。
十馀年前,在北庐的圈子内有两派主张:一派主张严肃训诫,倡导采用严肃正经的惩戒措施帮助对方成长,而不是只知道“脱裤子”;另一派主张情趣体验,倡导任何互动都应以“安全自愿丶双方愉悦”为基础,不得违背对方意愿采取任何惩戒措施。
两派争论不休丶势同水火。
珞凇既为段华卿的学生,又为黑阁委员会的委员,在漫长的岁月里,横跨两派,直到最後退出师门也封鞭退圈。
可是,在更早的时候,在他退出师门之前,他早已看到段华卿有sxx倾向,这便是段华卿说的“你比我明白得更早”。
然而,老师说要“严肃”,那便“严肃”。
从当初到现在,珞凇从未想过要改变段华卿的主张,他甚至没有找段华卿聊过彼此的倾向,他选择用离开来终结两人的冲突。
如今听老师主动谈及“可教时教,当罚时罚”,珞凇只觉,恍若隔世。
段华卿道:“十年前,你向我请辞,我看出你心意已决,因此准你离开。你邀长青参加学生的师礼时,我以为你想明白了。”
但是原来,你没有。
“海纳江河,不恃其大。理无边际,可容天地之广。学生与老师之间,不必苛求万观皆同。我讲学,求的是河清海晏丶国泰民安。只要无碍于基本面,细节求同存异。”
“现在知道为什麽,许你喊回‘老师’?”
珞凇长舒一口气,大梦初醒,酣畅慨然:“珞凇愚钝,竟不知自己从未离开。”
段华卿知道他终于,是想明白了,又道:“至于你的学生,你看得不全对。他若分得清师生与感情,今日,便不会来。”
今日?
柏雪风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里不同寻常的地方。
方才,乌恒璟从病房冲出去的时候,正在门外碰上柏雪风,柏雪风见他哭得满脸是泪,却不肯说为什麽,于是想来找珞凇问情况,怎料刚进门就看到珞凇跪在段华卿面前。
三个人一番探讨,话题绕回乌恒璟,柏雪风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问题。
他语气沉下去:“珞秉寒,那一巴掌,是你当着老师的面打的?”
“是。”
柏雪风怒道:“到底是叛离已久,规矩都忘光了!”
珞凇恭敬认错:“凇,不该在盛怒之下动手。”
段华卿看他们两个之间的互动,终于有了几分师兄弟的样子,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他站起来,叹道:“乏了。”
方才还在低气压的柏雪风见老师起身,赶忙要去扶,段华卿摆手示意不必,缓步走去卧房,柏雪风紧随其後,服侍老师躺到床上。
柏雪风说道:“老师身子不好,赶紧歇下。外面的事,我来主持。既是师弟,该管该罚,雪风心中有数。”
段华卿靠在床头,赞许道:“这才是柏长青。”
柏雪风告退,连带着把端正跪在会客厅里的珞凇也带走。
他们师兄弟的账,还没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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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千言万语想要说,太多感慨,文档里作话写了长长一段,可又觉得想说的都写进文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