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後,北庐少了一位骨科医生,多了一位青年企业家。
祝魁晔恨透了柏雪风的狠绝,只做错一件事就再也不管他,他彻底跟柏雪风翻脸,也彻底离开曾经作为梦想的医疗行业。
他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老师後悔看错了他。
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
上学的时候,祝魁晔一路往上跳级地考,十六岁考上国内顶尖的北庐交运大学,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
转行新媒体,祝魁晔照样轻松攀上顶峰,谁见了都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祝总”。
功成名就之时,面对电视台新闻采访,当记者问他:“祝总年少有为,一定离不开帮助过您的前辈吧,您有没有想要感谢的老师?”
祝魁晔带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说道:“我没有老师。我能走到今天,凭的就是不靠任何人。”
祝魁晔冷漠地,逐字逐句地说道:“我过去没有认过老师,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6】
祝魁晔恨柏雪风不管他,恨柏雪风驱逐他,这股恨意支撑他拼了命也要爬上顶峰。
然而不久前,当祝魁晔与自己的第一个客户聊天,感谢对方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愿意给他第一单,对方提起,自己当初是受的柏雪风之托。
祝魁晔猛然察觉,原来老师从来没有真正驱逐过他。
他灰溜溜地跑回去道歉,结果连柏雪风的面都没见到——老师根本不在乎他来不来道歉。
是了,这才是他的老师。
【7】
“起来。”
祝魁晔正跪在门口思绪乱飞,毫无征兆地,房门被打开。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出现在门内的时候,祝魁晔精心打好的腹稿,一瞬间被清了零。
人精如祝魁晔,日常工作就是操控人心,早已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丶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偏偏对着那个人,一阵口干舌燥,竟如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紧张起来,干巴巴地说道:“老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重点,”柏雪风冷冷打断他的话,说道,“你惹了什麽事。”
笃定的语气,这甚至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我惹了什麽事?
祝总绝顶聪明的脑袋想了整整五秒,没想出来自己惹上什麽事——亦或者,祝魁晔根本没想明白柏雪风这样说的原因。
“是什麽事,珞凇都帮不了你,以至于要来求我,”柏雪风冷淡道,他懒得跟祝魁晔兜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你有家人重病?”
这一次,祝魁晔听明白了。
——柏雪风以为,祝魁晔是有事想求他去办,所以才故意来这儿演一出伏低做小的戏码。
听明白还不如没听明白,柏雪风的态度,犹如一盆冰水,将祝魁晔浇得透心凉。
祝魁晔瑟瑟地擡起头,失神地去找昔日恩师的眸子。
——在他眼里,我祝魁晔就是这样一个人?膝盖这麽软,一丁点骨气都没有,为了办成事,不惜给人下跪?
祝魁晔转念一想,直接眼眶红了。
——可不是嘛,我确实,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祝魁晔眼里的难过太明显,柏雪风面色一沉,一个不好的猜想涌上心头,柏雪风重重叹一口气,压下心头不忍,保持语气平静地问道:“得病的,是你自己?”
祝魁晔哆嗦了一下嘴唇,没说出话来。
柏雪风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知道祝魁晔早已家财万贯,私人医生好几个,一定已经问诊过专家名医,能逼得他来求自己,必定是寻常专家给不出有效的医疗方案——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极其凶险的绝症。
柏雪风看着眼前这个昔日的学生,明明长了几岁,却好像更瘦了,他叹口气——他还那麽年轻——柏雪风忍不住惋惜。
“没有!我没有生病,我家人身体也很好。我只是……”祝魁晔慌忙解释道,讲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小声说道,“……我只是太想您了。”
“祝魁晔,”柏雪风没有被剖白感动,他冷静道,“你到底要干什麽?”
“我想……”
他想干什麽呢?
起初,他想要老师後悔,要老师正眼看他,要老师回来向他认错说自己看错了人。
现在,他什麽都不要,他只要老师。
“我想回师门,”祝魁晔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回来!我想重新认您做老师。”
祝总素来雷厉风行,此刻却好像回到小时候,他小声地在心里说道:老师,别不要我。
要是这事发生在七年前,柏雪风可能还会理他一下。七年杳无音讯的小兔崽子,这时候才跑回来说自己想回师门?
柏雪风感觉自己这些年培养出的耐性在一点一点被磨光,他撑着最後一丝平静,皱眉说道:“你要是有事求我,能办的,不是学生,我也给你办;不能办的,谁来我都不会帮。”
“没有,”祝魁晔急切道,他太着急为自己辩驳,甚至染上哭腔,“这七年,我没有一天不想回来。是,我做过很多对不起您的事,也说过很多混账话,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次来,是向您道歉的……”
柏雪风打断他的话:“好,你的道歉我收下了。还有其他事吗?”
还有……其他……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