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凇懒得跟他进行这种没营养的幼稚辩论,他淡道:“你现在已经不是‘祝医生’,你是‘祝总’。当初,师兄手把手教你怎麽辨病症丶怎麽缝刀口;但是往後,师兄能教给你的东西,非常有限。这种情况,你认回老师,有什麽意义?”
祝魁晔哗地一下站起来,怒而拍桌:“珞秉寒你什麽意思?!”
“理性探讨而已,”珞凇睨他一眼,“你急什麽?”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祝魁晔在他面前像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一炸就拍桌子喊他“珞秉寒”。
哦,好像是从那一年,他撤了他的稿子开始。
——是了,那一年电视台采访,祝魁晔冷漠地说“我过去没有认过老师,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那篇采访稿被珞凇给撤了。
珞家手眼通天,属于在北庐的地界上,极少数祝魁晔惹不起的。
珞凇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
——这小孩,还挺记仇。
祝魁晔把杯中茶水仰头一饮而尽,不肯说话,一副低头喝闷酒——啊不,喝闷茶的架势。
珞凇也不催他,淡笑着给他添满水。
祝魁晔又是端杯一饮而尽。
珞凇不疾不徐地再次填满。
这次,祝魁晔没喝了,他盯着小杯里的茶汤,半晌,闷闷地说道:“我现在什麽都不缺,就想有个家。”
这是实话。
处于人生巅峰的祝魁晔,名利双收,真的什麽都不缺。
珞凇淡道:“这世上的东西千千万万,偏偏你求的最难。”
祝魁晔这时候终于想起自己是个靠嘴皮子过活的人,哼哼唧唧地服软:“不难,怎麽好意思来求师叔帮忙?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师叔,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麽吗?是再去老师的值班办公室里,睡一场觉。我住过日内瓦湖畔的顶级套房,在斐济的劳萨拉岛看过日落,但是没有哪一个,能像医生值班室狭窄的单人硬板床那样,让我睡得如此踏实和安心。因为那些只是‘房间’,而只有老师在的地方,才是‘家’。”
这麽听,祝魁晔是很惨,出走半生归来,却早已没了家。
不过这种鬼话,珞凇一个字都不信。
——无事“珞秉寒”,有事喊“师叔”。
但他到底是很喜欢祝魁晔。
“两条路,”珞凇说道,“要麽,继续每天缠着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师兄从来不是铁石心肠,你总能打动他。”
祝魁晔没接这话。
他谈判的时候也惯常用这样的手段,先抛出一个看似可行丶实则笨拙的办法,为自己真正的方案衬托。
“要麽——”珞凇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祝魁晔听着听着,眼睛逐渐瞪大,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的表情。
珞凇漫不经心地压着茶杯:“看我做什麽?”
祝魁晔猛地站起来,九十度鞠躬:“师叔!!!”
“这次要是还拿不下,你也不必喊我师叔了。”
——我没有这麽笨的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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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拉,还有彩蛋)
【彩蛋】
祝魁晔一走,门外悄悄溜进一个人。
珞凇静静坐着饮茶,岿然不动,那人笑嘻嘻地从身後环上珞凇的肩,蹭着他脖子撒娇:“先生跟祝总说了什麽?他那麽激动。”
——来人是珞凇的学生乌恒璟,也是珞凇的,心上人。
珞凇眼皮都没擡,淡道:“跪着。”
乌恒璟:?
乌恒璟:怎丶怎麽就要跪了?
腹诽归腹诽,乌恒璟到底不敢当面顶撞先生,乖乖跪到珞凇脚边。
珞凇淡道:“偷听也就罢了,你还敢当面问我?”
“好奇嘛!”乌恒璟跪在地上嘀嘀咕咕,“谁不喜欢八卦吃瓜啊!”
珞凇浅啜一口茶,唇角勾起来,淡道:“跪着还管不住你,撑着吧。”
乌恒璟:……
三十分钟後,乌恒璟第三次撑不住倒下去,满额冷汗,胳膊都在打颤,一丁点儿都爬不起来。
“没什麽特别的,”珞凇终于舍得饶了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无非,是把你平时那些撒娇耍赖作死缠人的伎俩教给小叶子。我从前不觉得师兄吃这一套,带你回来以後发现,师兄对你格外亲近。”
乌恒璟:???
乌恒璟:好像被骂了,又好像被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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