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在最後四个字加重发音。
就听谭司延嗤了一下,挑眉道:“他又不是g。a。y。”
“阿游喜欢花,我等下去花园里剪一捧,”谭司延规划完毕,扭头使唤瞿竟阁,“你帮我调青桔料汁,这种料汁我没教过别人,你叫别人做可能差别很大的。”
瞿竟阁早已站起身,路过时擡起手掌,心安理得地在他脑袋上揉一把,轻描淡写应下。
“行。”
挂断电话,简乌瞥一眼:“你跟谁打电话呢?”
“朋友。”
简乌抱着胳膊:“那个阿延?”
简游收回手机,拉高围巾,试图挡点冰雪:“你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
简乌洗耳恭听。
“瞿竟阁,他通知我们落地後直接去他们那里,晚餐已经开始准备了,”简游喃喃,“本来还有些怕的。”
背後是英国伦敦大本钟,夜晚後通体铜黄的繁华复杂的建筑群,高挂路灯渲染高空雪风,仰头就能看见粒粒分明的白雪,急速掠过,拖出很长的一道白影,旋转在眼里,像是夜中星轨呈现面前。
时不时驶过红漆双层公交,耳边鸣笛此起彼伏,更有甚者还愿意在天寒地冻中蹬自行车,来来往往,行人交织,偶尔身旁路过几群人,谈笑风生间全是洋语,倒显得他们格格不入。
红围巾扬在空中,简乌伸手抓住,忽然感慨一句:“英国人基本都穿暗色调,黑白灰算是常见的了,这条围巾确实引人注目。”
“只能幸好带了正装,”简游收回目光,呵出团团白雾,鼻尖冻的微红,“走吧,小心感冒了。”
有钱人办事效率就是快,前天下达任务,今天早上各方面就已布置完毕。只有谭司延总是嫌不完美,拿着设计图到处确认改进,其馀下人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亲眼目睹谭司延换花裁叶丶挪灯替盏,眉心从未放松,一时间人心惶惶。
调完青桔汁,瞿竟阁端着小蝶走出料理室,突然蹿来一道白色人影,险些给他创倒在地。
下人阵阵惊呼,男人扶墙稳住,擡头就是谭司延弯腰凑在捧花边修剪润色,一时间也有些凝噎。
“小白兔就是不耐久,早知道换酷皮多头了,反正都是淡粉色,”谭司延摆弄完最後一捧,直起腰,释放压力,“这样才算搞定,竟阁你看看——”
男人捧着料汁走近,说:“精致利己主义者。”
谭司延端庄地翻白眼:“没情商。”
人生地不熟的。何况他们此趟出行没有提前与其他人联络过,身为老板公司不报销,助理也没提前安排专门司机接送,导致他们在白雪皑皑胡乱转悠,最後还是简游联系瞿竟阁委婉表示迷路了,才没再继续四处碰壁。
一辆代步比亚迪缓缓停在面前,简乌唇角微搐,毫无预兆般,默默捂住了脸。
“这很丢人吧,”青年瓮声瓮气,“我长那麽大,还真没有迷路过。”
简游也尴尬,但比他调节得快。因此,一手拉门,一手拍拍他的脑袋,说:“毕竟你没来过英国,也是……很正常的。”
简乌跟着他:“四年前我来过。”
“然後差点变成流浪汉了。”
简游紧抿双唇,唇缝绷成笔直的一条线,闻言哭笑不得:“你来英国做什麽?”
坐上车前最後一瞬,简乌咕哝:“找人。”
外界,雪下得更猛烈了。
目光倚在眼尾,窥探着挡风玻璃外洁白清冷的世界,简游系好安全带,正要扭头对司机说声谢谢,结果刚擡眼,看清司机长着怎样一张脸,刹那间千言万语堵塞于喉,憋不出半个字。
只见驾驶座正襟危坐着一位身形清瘦高挑的男人。白衣黑长发,握住方向盘的右手食指还圈上一只素白银戒。上面雕刻的“flower”反射着浅金光线,很耀眼。
简游愣怔不语,坐在後排的简乌察觉不妙,扒着前座往前探,发现简游脸色苍白,瞳孔轻微颤抖,视线死死落在身旁。
——谭司延快被这种眼神吓死了,指骨扣住方向盘,内心慌乱得不像话。薄唇开开合合,终于憋出一句话来热场:“多年不见呀阿游,我是不是更漂亮啦?”
“……”
简游仍然失神,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谭司延只好撇过头,努力视而不见,可惜效果甚微,情绪也因此而起了波澜。认为是他依旧不愿与自己破冰,失落了。
车内没放歌,很安静。
沉静良久,倒是简乌先笑了一声。随即伸手遮住他的双眼,把人乖乖摁回座位,朝谭司延开口道:“他太累了,不用管他,你开车吧。”
感受到手掌有睫羽剐蹭,知道简游已经闭上眼。车辆啓动,穿行雪与灯之间,正欲放下手,下一秒却顿住动作。
他感受到,自己的指腹缓缓涌上一股温热,覆盖皮肤,被睫毛晕开,浸入掌中。
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