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么多年,她坦坦荡荡、从不掩藏。你知道她的心思,也清楚她脾性。只要没说,她便不会当真、也不屑胡猜。可这都不是你犹犹豫豫的理由——”
&esp;&esp;“可我能给她什么样的答案。”
&esp;&esp;单泉溪蜷紧指骨,神色幽微,“我舅舅是天渊司司主、天渊四圣之一,她哥哥是珏涯仙谷谷主、天渊三山的领袖之一。我与她成亲,只是联姻,不是感情。”
&esp;&esp;哪怕,他对她有情。
&esp;&esp;“老头要我娶邶雪,是想巩固势力。就像曾经、他会让我进郜幺。千万年来,天渊三山与世无争,只九重天治理四界。这才导致了人魔妖都以为九重天后的城池才是仙族栖居之地。四渡峪向来不服四圣池,舅舅早有发难之心,只苦于没有借口、更没有力量。这一代的仙族子女,唯我天赋异禀,他便千方百计送我去芜蓬求学、拜妁玥仙尊为师,如果我娶邶雪、往后他再想做什么,将很难掣肘。就像用在你身上那块硫枭石。”
&esp;&esp;柴烬劈嚓响,火星伴着热浪飞,却还没飘到枝头,就被冷风卷灭了光。
&esp;&esp;雁惜耷耸双肩,“但是,你说的都是假设。”
&esp;&esp;“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esp;&esp;“以后。”单泉溪迷惘地看向远方,“可一旦成亲,不就没法反悔了么。”
&esp;&esp;木柴燃到最后一根,焰苗逐渐变小。
&esp;&esp;“雁惜。”他深呼一口气,“你了解她,知道她最喜欢三山的自由。她不喜欢九重天的规矩。那里出入来去都得报备,她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
&esp;&esp;单泉溪低头,微弱的火光透出他眼里的闪烁,“直到我离开,羽谷主都未表态。他疼邶雪,但涉及联姻之事,我不知晓他是什么想法,也不敢妄自试探,便一意孤行,回了天渊。”
&esp;&esp;“然后聪明绝顶地想到了我。”雁惜嘴角抽出漠笑,“你可真是智勇双全。”
&esp;&esp;“别骂了。”单泉溪吐出心中所想,虽只剩苦涩,却轻松了些,“我又不会真的娶你。”
&esp;&esp;雁惜呼气吹发,单泉溪稍带歉意,微抬起头,“我知道、你也不会答应。”
&esp;&esp;“这笔账待会再算。”雁惜目不转睛,“那些都不是关键。重点在于,你所做所说,都是你自己的意愿。”
&esp;&esp;她刻意停下来,不想让自己捎带多余的情绪,尽量冷静地敛声,“无论阿雪知不知道、同不同意,你都没有问过她。”
&esp;&esp;“你一走了之,是忽视了她感受。哪怕你很在乎她。”
&esp;&esp;火焰熄灭,只留夜空的余光。
&esp;&esp;单泉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如同这头顶上无尽的黑穹。
&esp;&esp;雁惜不再出声,静坐在他旁边,等候时间流逝。
&esp;&esp;四周极静,连冷风拂海的声音都听得清。
&esp;&esp;单泉溪等了很久才开口,冗复的神色被黑夜掩得彻底。
&esp;&esp;“方才我说那些话别告诉她。可以吗?”
&esp;&esp;“自然可以。”雁惜深吸一口气,“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esp;&esp;想清楚。
&esp;&esp;单泉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esp;&esp;他已经想了百十年,都没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esp;&esp;父母早亡,舅舅当爹又当妈,把他一手带大。
&esp;&esp;他早已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努力地活在舅舅的期待里。
&esp;&esp;因为那是恩情、那是他必须回馈的东西。
&esp;&esp;所以他拼命地用功、懂事地遵循、遵守、完成舅舅交代的一切,直到那个女孩出现。
&esp;&esp;她不喜欢规则、不喜欢秩序、不喜欢条条框框,还总是捉弄知礼守节的他。
&esp;&esp;从邶雪身上,他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样态。
&esp;&esp;另一种与他截然相反的样子。
&esp;&esp;他向往、倾慕、爱惜、也怯懦。
&esp;&esp;她是自由的风,只是轻轻拂动,就渗进他的心口、吹开了他紧闷绷堵的心房,捎来满屋的清凉和芳香。
&esp;&esp;风是不该被困住的。
&esp;&esp;尤其不该被那个华丽堂皇、却荒碎其中的九重天困住。
&esp;&esp;单泉溪仰头,任风吹干眼角,然后转向雁惜。
&esp;&esp;“之前那般说话,除了助你,我的确有私心。”
&esp;&esp;“可能是性格缺陷。我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弃舅舅。如果那个人不是她,姻缘一词,于我就如浮云,任谁都无所谓。但我不会有情,也做不到欺瞒别的女孩,所以不想成亲。非要的话,只能来委屈请求你。毕竟你我之间,没什么不可说。成亲只是幌子,做给别人看,我绝不对你干涉。而倘使当时你答应,日后要我单泉溪往东,绝不可能往西——”
&esp;&esp;“打住打住!”雁惜大幅摆手,“干什么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esp;&esp;她抖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恶不恶心,使唤上神做事、我不折寿呢。”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