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
脑海中无数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我头痛欲裂。就在仅存的理智快要被完全吞噬时,一股凉意顺着经络迅速游走,让我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些。“清岚”的剑身上白色与红色的气息相互缠绕丶交织丶拉扯,我赶紧盘膝而坐,一手持“清岚”,一手抵住剑尖,默念清心咒,顺势将来自腕间的清冷之气引入灵台,将血藤妖珠包裹其中。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蠢蠢欲动的妖珠终于平静下来,红光转淡。擡起左手,腕上蓝光盈盈,搭扣是一朵盛开的银莲。莲瓣上雕着六字真言笼罩在紫金色的光芒中,想来是妖力暴走时触动了柳落白设下的禁制。
这件生辰礼,他倒是用心了。
阳光明媚如初,竹影满地斑驳,站在小径上,我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又忧心忡忡地望了望酒舍,愈发确定月华这次惹上的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阿六啊,你去哪儿了?!可让我一顿好找!”刚跨进房门,便迎来馀姐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不过取个酒的工夫就不见人了,我四处打听都没人看到你,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呢!”
“哎,这话说得不对!我不过是出了一趟恭,就被说成心胸狭小之人,这壶酒便该罚你一半!”我笑着将酒坛子小心抱过来,拍开酒封,混合着桂花的酒香顿时四溢开来。
“好香!”觉得酒杯不过瘾,我换了一只碗斟满。
“少喝点儿!”当我准备倒第二碗时,馀姐作势要将酒坛抢过去。我赶紧往後一撇,侧身护住:“不是你说的,今日不喝完,不许走!”
馀姐讪笑道:“我那不是开玩笑嘛,你要是喝醉了,公子该怪我了。”瞧她那满腹心事的模样,我心里只觉难受,现下她这麽难,却不愿与我开口。
“哦,对了馀姐,你刚去哪儿了?坊内近日生面孔多了不少,莫不是你们坊主惹上什麽麻烦了。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平日里可得多加点小心。”我一边说,一边留心馀姐的神情。
果然,当我提到兰香坊有麻烦时,馀姐不自觉地抿紧了嘴,连话都说得磕巴:“我……我能去哪儿,自然是去酒舍拿酒啊。”说完,不停地给我夹菜:“快吃,这菜刚等你的时候热过了。”
见她掩饰得如此局促,我的心沉了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见得比馀姐好多少。当前情势并不明朗,最忌打草惊蛇。算了,还是不逼她了。想到这,我取出一块菱花纹玉牌放到她面前:“这个玉牌是我跟公子讨的,上面有他亲手刻的护身符文,戴在身上……就当是个心安吧。”
“阿六,无功不受禄,公子亲刻的玉牌这般贵重,我……”
我摇摇头,按住她的手:“认识这般久,也未曾送你什麽像样的礼物。此前瞧见这块玉石颇有眼缘,公子便自己做成了牌子,虽不是什麽好料,但难得他用灵息刻了符文,有静心安魂,消孽挡灾之效。人生在世不过‘平安’二字,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馀姐没再说话,只是神情复杂地摩挲着牌子。
饭吃到最後,一个愁肠百转,一个心事重重,看样子是时候告辞了。于是,我端起酒碗,笑道:“今日真是可惜了你这桌好菜,匆匆一见又道别离,就以此酒替我送行吧。”说完,一口干完。
馀姐眼里泪光闪动,没再执意劝我留下:“在外边,记得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我拍拍她的肩膀,捧起酒坛晃了晃,“剩下的,我便不客气了。”
“跟姐客气什麽,外边屋还有一坛,拿去给公子也尝尝。”馀姐转头拭了拭眼角,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
行到鸿院大门,我擡眼看了看天色,道:“就送到这儿吧,你再休息会儿也该准备晚膳了。”
我转身下阶没几步,馀姐忽急促地将我唤住:“阿六!”
我顿住脚步,回身望去。
馀姐绞着自己衣角,脸憋得有些红,颤声道:“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公子。”
看着远处有些泛红的天际,我忽然想到柳落白说过的一句话——人的每一次选择,都会种下不同的因果,因果已定,天命难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