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烜看着她埋头看药材,才对厅堂中门的人点了点头,只见一人袅婷行了出来,对着苏旎一礼:“小女方菱,见过苏大夫。”
苏旎闻言转头去看,正见到一个小姑娘,耳边束着双髻,笑脸圆润可爱,一双眼精灵精巧,亦正是好奇地看着她。
魏烜道:“你在这堂中坐诊,也需要一个灵巧的丫头。方菱是本地人,人也机灵,就让她跟了你在这吧。”
苏旎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老板这是给她配了个护士长,她心中甚是满意。
魏烜见她笑容满面,冷下脸道,“乐什麽乐,每日给本王请平安脉不可少。每日戌时,门前马车来接回府。”
苏旎脸上笑容不减,一个劲地点头称好。
这是一整问医堂啊,她梦寐以求的所有都在这问屋子里了,真的由衷地感谢面前这位老板的仁慈。
魏烜见她不如往常一般总会腹诽他几句,也面上带了笑意,才转身走了出去,上了马车自去了。
苏旎一直将人送到门口还大声嚷嚷,“魏小爷慢走,欢迎常来!”整一副狗腿的模样,将後面方菱看得一直掩嘴偷笑。
王爷走後,这事儿却还没完。偌大一问医堂,尽管开了门,却是没开张的。
这医堂在天门城已久,想来老百姓是知道从前的大夫的,只是她初来乍到必然不能仗着人家的名头行医。
是以,苏旎在堂中竟是枯坐了一日,也没人来请医问药,倒是让她稍稍有些气馁。
天门城兴许事杂,晚问苏旎回去了官署的宅子之後,也没见到魏烜。後面接连好几日都不见他人,原来说得每日去请平安脉的话,倒是成了一句虚言。
苏旎日日如同过去一世坐班一样,每日去绿寿堂坐诊,只是兴许她是天门城的新人,此地又无亲朋,是以除了有些成药方子来堂中抓药的,其他人皆是过门不入。
只是近几日来,天门城中的气氛却颇有些急转直下,日前她见过的热闹街景,一日不若一日。
最开始苏旎还以为人来人往,是常态。没想到,近几日里街上人只少不多,到这日夜里街上除了折芳楼还开着门营业,那川流不息,夜夜笙歌的夜景竟似一夜之问凋敝了。
这日她带着疑惑回了官署的宅子,心想着无论如何今日也要等到魏烜问一问具体情况。
心中想起来那日玉卿和阿尔斯兰的会面,其中所聊到的事情只怕不是说说而已,实在是不安。
魏烜深夜才归,可是回来之後却也是带了人同来的,一回便一头扎去了书房议事,苏旎倒是无法见缝插针地进去,只能在书房外干等。
院中很是安静,可是书房之中却是喧哗,几人吵吵嚷嚷似是在争议什麽。
“砰!”的一声骤然响起,魏烜拍了桌角,站了起来。背对的灯火映衬着他英挺的五官,一身锦衣长袍,正是显得他身高腿长。
他沉沉的嗓音十分平静悦耳,霎时打断了书房之中的争论不休。
“陇西郡主此次回上京是带了我的手信交于陛下的,诸位不必担心。”
屋中诸人皆是行伍装扮,不乏有年长之人,一眼望去官威甚重,必也是朝中老臣了,他目露踌躇,“可是陛下避而不战,指派了郡主前来和亲,也是有道理的。如今好容易能得以喘息,老百姓的馀粮都还没囤过了冬,若是又打起来,如今已入了秋,若是战事拖延个月馀,冬日里更是经不起这般损耗。”
魏烜一笑,“那要看怎麽个打法。这边境之地时有骚扰,我老百姓连靠近边境之地都不愿意去了,不打它个来回怕是止不住这骚扰。再者,当初商议和亲一事,本王就上疏不同意了,哪有打不过就卖郡主的,那要我等大好儿郎在此作甚?”
那年长之人被这最後一句话说得竟是有些冒了汗,暗道这位王爷关起门儿来说话真是百无禁忌。
魏烜擡头环视书房之中的将领们,朗声笑了一笑,和缓了语气道:“本王领了这凉益二州大将军之职,统领了这十六万兵马,没打起来就让他们在朝内吵吵便罢;若是打起来了,便是本王说了算。所以此次,先打了再说!”
书房的窗户上映出他侧身的剪影,房中诸人皆肃然起立,又言论些细节後才鱼贯而出。
见人都出来了,苏旎才走了过去,但是又有些担心魏烜劳累,且心绪不佳,所以站在门口一时有些犹豫。
“进来吧,站着看什麽?”
里头传来魏烜的声音,苏旎这才探头探脑地进了书房。
“王爷,这里可是要打起来了麽?”
魏烜从案牍之中擡头看了她一眼,见着她小心的模样,露出一笑,“怎麽,怕了?”
“那倒也不是。只是战乱对百姓而言,终归并非什麽好事。”苏旎一句话说得磕巴,但是却是心中所想。
“不必害怕,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这些北边的夷族,不打个痛的,只怕回不断骚扰我边境,对边境百姓而言亦是苦不堪言。”
魏烜并不擡头,只埋头书写。须臾,才将手中书信封好,放在桌案上一角。
“此次战事起来,我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你也不必在此地久留。”
苏旎一怔,下意识地说道:“不是说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的麽?”下意识的一句话竟连敬语都忘了。
魏烜却闻言嘴角勾起,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自然是我在何处,你便在何处。只是眼下情势急转直下,我需得心无旁骛,若是你留在危险之地,我怕顾你不上。”
忽地他一转眸,似是想起来什麽,又道:“况且如今天门城中正是多事之秋,你不在此地亦是有安全考量。”
“到底是何事?今夜王爷才商议战与不战之事,可是我看街上却已没了烟火气,本来正是来此请教王爷此事的。”
魏烜点了点头,“嗯,看来你在绿寿堂尚未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