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回到学校那天他再一次遇见了喻辞。
大概是约了人赛车,综合楼门前的停车场停了十几辆吸人眼球,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跑车,喻辞嘴角上带着一如既往的闲散笑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坐进一辆银色的帕加尼里。
那天太阳很大。
傅呈安站在综合楼的阴影处看着喻辞的侧脸,他被金黄色的阳光照耀着,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每一个头发丝都仿佛在提醒傅呈安跟喻辞之前的差距。
他已经忘了自己那一刻究竟在想什麽。
或许想到了外婆充满算计和威胁的脸,或许想到了自己付完住院费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的口袋,又或许想到了那个寒冷夜里热火朝天的吻。。。。。。他从来都不想生活在阴沟里,他甚至没想过要伸手捞月,可为什麽即使是远远看上一眼都困难重重?
傅呈安很轻地笑了一下,是那种对自己嘲讽的笑。
他回拢思绪,没有去看喻辞究竟是什麽表情,平静了一会儿继续将卑劣的自己完全剖开:“遇到罗浩是个意外,但确实是我主动送上门去找的他。”
同一天晚上。
傅呈安在打工的酒吧碰到了喝醉酒的罗浩,因为在酒吧挥金如土,因此经理服务周到,让他跟另一个人帮忙把罗浩送到车上,临走时罗浩掏出厚厚一沓钱塞到经理怀里,打了个酒嗝道:“帮我。。。。。。帮我在你们这儿找几个长得帅的。”
经理误以为是罗浩自己想换个口味,连忙应道:“哎好——那我现在就去,我们这儿长得乖巧又干净的男孩可多了,都是大学生。”
然而罗浩却恶意一笑:“我说过要找干净又乖巧的那种了吗?”
他拍了拍酒吧经理的脸,摇摇晃晃道:“我就要那种出来卖的,套路深的,会骗人感情的,知道吗?”
“喻辞这个神经病。。。。。。”罗浩喝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骂骂咧咧道:“你他妈。。。。。。不是喜欢男人吗?我就找个男人去接近你。。。。。。我倒是要看看喻家少爷被人勾到手以後会变成什麽德行。”
当时傅呈安脑子里轰地一声响。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攥紧的拳头几乎要挥到罗浩脸上了。
可就是往前走的那几步。
被夜晚的冷风一吹,他脑子里忽然在某个瞬间异常清醒又近乎疯狂地産生了一个念头:既然如此。
为什麽不能是我?
傅呈安自欺欺人地想,罗浩明显对喻辞心怀恶意。
那麽他无论收买任何人去接近喻辞都有可能对喻辞不利。
既然如此。
那为什麽不能是他?
他不可能真的替罗浩做事。
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用来跟罗浩敷衍周旋。
怀着某种难以诉诸于口的隐秘欲望,又或者仅仅只是为卑劣的自己找到一个足够掩盖内心贪婪的借口。
即使清醒知道就算他蓄意接近,像喻辞那样高悬在天空的月亮也根本不可能垂青于他,傅呈安还是主动送上门去跟罗浩做了交易。
他想着,近一点呢。
哪怕只是近一点呢?
傅呈安再次停顿了片刻,透过车玻璃望向前面的路。
上一世未曾将这些话诉诸于口酿成的苦果在这一刻悉数涌上心头,他感觉到自己心脏处传来清晰而具体的钝痛。
他没有替自己辩解的意思。
因为不论出于何种初衷,他对喻辞的欺骗是事实,造成的伤害也是事实,这辈子未曾发生但上辈子他们之间生生错过的那五年以及喻辞最後车毁人亡的惨痛结局更是事实。
傅呈安说:“所以,第二天我主动去找了罗浩,我告诉他我很缺钱,而且我跟喻家有仇,我想报复你,可以配合他接近你。”
喻辞的眼神有极其明显的波动。
但他依然坐在原位没有说话。
傅呈安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能理解喻辞被人欺骗的愤怒,更没有想过他会轻易原谅自己。
喻辞很早就跟他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骗他。
这也是上辈子他到最後都没能将这些话说出口的原因。
傅呈安喉结滚了滚,尽可能用最冷静最理智可信度最高的语气说:“。。。。。。我收了罗浩十万块钱接近你这件事是真的,但他说的其他话都是假的。”
他从来没想过欺骗或者玩弄喻辞的感情。
即便他带着恶意的初衷靠近,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被天上的月亮垂青。上辈子喻辞主动问他“要不要在一起”的那一刻,傅呈安从不敢置信到狂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相处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日子。
越亲密越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