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殊鹤并没有觉得冷。
他反而感觉身体里有股火热的冲动正在发酵,令他迫不及待想看清什麽,想证明什麽。
于是在沐浴过後,他走到了卧房内的铜镜面前,面无表情地解开了衣衫,垂着眼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上辈子萧濯说喜欢他。
同他亲吻丶拥抱,像夫妻一样,在床榻之上做尽缠绵情事。
殷殊鹤虽然谨小慎微,依然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乃至于前世一败涂地,输得一无所有。
但人心难以自控。
重来一次即便还是分不清萧濯的话是真是假,他依然决定再试一次。
或许他骨子里跟萧濯一样也是个疯的。
但既然能在人头落地之後再活一次,若是还像上辈子一样愚蠢畏缩,他怕自己不会甘心。
看着铜镜里倒映出来这具曾经令萧濯爱不释手的赤。裸身躯。。。。。。虽然他不明白自己这幅残缺不全的身子究竟有哪里好,但若是萧濯通过了考验,这辈子,他便将彻彻底底将自己交给他,连身到心,毫无保留。
若是没有。。。。。。殷殊鹤脸上没什麽表情。
不过是再被骗一次。
他很平静很自然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慢慢将衣衫穿好。
这边,萧濯还没下轿辇李德忠就迎了上来,看着萧濯吊起的胳膊和外袍上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又是着急又是担心,还没说话就先老泪纵横起来,哽咽道:“哎呦,我的殿下——”
“这是怎麽弄的,哪个天杀的恶人胆敢谋害殿下!不过是出了一趟行宫,怎麽就弄成了这样。。。。。。”
“好了好了,”萧濯被他念叨得脑仁生疼,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李德忠的肩膀,“公公莫急,皮肉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这这这。。。。。这让奴才如何不急?”李德忠抹了眼泪却还是不放心,一路小心翼翼扶着萧濯往里间走,嘴上问个不停,“太医怎麽说的?可会发炎?该如何换药?可有忌口?”
但其实萧濯的伤远没有在皇帝面前表现得那麽严重,虽然失血过多导致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沉,但他却没什麽睡意,满脑子都是殷殊鹤。
趁着夜色让李德忠传令薛斐,问过那二十多个刺客的尸体的後续安排,确认没有疏漏以後方才屏退了衆人,躺在床上闭上眼回想今日马车上发生的种种。
萧濯只感觉一会儿心头火热,一会儿喉头发苦,一会儿甜蜜难耐,一会儿又心生恨意。。。。。。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堆积在胸口,令他辗转反侧。
他恨自己竟然到今日才察觉到殷殊鹤也恢复了前世记忆的端倪。
同时後悔自己竟然从未发现殷殊鹤的心意。
更恼怒殷殊鹤浑身上下的皮肉都那麽柔软,唯独一张嘴最硬,喜欢他就喜欢他,竟然熬到这辈子才肯告诉他。
在一片黑暗当中,萧濯喃喃念出殷殊鹤这三个字。
也不知道是怎麽的,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只在唇齿间辗转过一遍,便已经令他心头火热,饥渴难挡,同时也酸痛难忍。
宸妃去世的早,尚还来不及教导萧濯该如何爱慕一个人,而他自己在冷宫那漫长的十年当中,学会的只有阴暗的算计丶残酷的掠夺和口腹蜜剑的僞装。
他之前从来没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
因为皇位要去骗去争去抢,他跟殷殊鹤也一直在互相试探。
所以他想让殷殊鹤永永远远地留在他身边,也要使手段将挡在他们中间的所有障碍全部清扫干净,将其他可能占据殷殊鹤心神的东西全部拔除,让他只能望向他,只能依靠他,只能喜欢他。
即使是重活一世,萧濯依然能清晰感受到藏在心中的那只野兽会时不时冲出来狠狠叫嚣,让他像上辈子一样折断殷殊鹤的羽翼,困住他,锁住他,让他只能在他掌中坠落。
可前世殷殊鹤刺进他腹中的匕首以及刽子手在法场上挥向殷殊鹤的铡刀又像一道缰绳,时刻束缚着萧濯心中的野兽。
之前萧濯以为自己只是投鼠忌器。
直到今天才後知後觉明白过来。。。。。。这一切的症结都是因为上辈子的教训太过深刻,让他坚决不愿意再重蹈覆撤。
萧濯不断回忆着马车上殷殊鹤亲口说喜欢他时的神色。
第一遍是愤怒不甘,後来是心下大恸的屈辱难堪。
最後是能直直说进他心里的平静与认真。
萧濯当时只觉得有股热血直接从胸口涌到头上,令他头脑昏沉,喉咙发渴,想将人拆吃入腹,此刻冷静下来重新想过。。。。。。萧濯还是觉得心中饥渴难耐。
他想,前世他果然是做错了。
若是殷殊鹤喜欢他,愿意一辈子长长久久地喜欢他,时时刻刻像今日在马车上那样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他,便是当个昏君就该如何?
别说是给他东厂跟锦衣卫的权柄,他甚至愿意倾举国之力,将最好的东西都送到殷殊鹤面前,反正他有的是手段堵住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嘴,也有的是手段压制阉党的势力。
这样想着,萧濯就更想殷殊鹤了。
只不过接连两日两人都没什麽机会相见。
殷殊鹤忙着调查司礼监的公务,萧濯身边则有皇帝安排的太医贴身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