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渊也拉住缰绳,险些以为认错了人,半晌才想到,是了,他没病前倒是个形容飒沓的武功高手,那时风骨可见一般。
林故渊问:“为何又来追我?”
梅间雪依旧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光华暗隐,上前逼问:“你为什麽不见他?”林故渊听得愣了,就道:“明明是他不肯见我。”
梅间雪道:“孟焦之毒已解,你与他见面再不会引动蛊虫,你若真要见他,我们难道杀了你不成?你为什麽不去找他?为什麽让他一直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林故渊只觉得他问的莫名,来的莫名,完全不能作答,便翻身下马,立住不动,静待他如何动作,梅间雪从头到脚打量他,急道:“你都知道什麽?他的身世,天邪令的事,他都对你说过些什麽?”
林故渊一头雾水,便道:“你大老远来追我,便是为了这个?”梅间雪急切难耐,喝道:“你说!”
林故渊只得说道:“我知道他当年与红莲争权失利,不得不出走江湖,不料红莲性格暴虐,肆意滥杀他旧日朋友党徒,还趁他隐身江湖,杀了你们教主冷先生,他要杀聂琪为恩师报仇,夺回令主之位,匡复魔教地位。”
梅间雪呆呆看他,哭笑不得:“他是如此告诉你的?他竟是这样告诉你的!”
林故渊见他神色古怪,时而严厉,时而忧虑,时而喃喃自语,他大病初愈,身子尚未全好,这时脸红气促,全无高士风度,倒如得了失心疯一般。
梅间雪仰天长笑,连道:“天呐,天呐,你竟然半点也不知道,我竟然与这样一块木头,生了这麽久的气——能将我们形容的这样蠢,把自己说的这样坏,果然是他丶果然是他!”
他话锋一转:“你知不知道,他与聂琪是师兄弟,从小一处长大,一处玩耍,一起学武——你知不知道,他从未争权,不仅没有争过,我们当初跪下来求他,他也不要,甚至,那聂琪的令主位置,是他亲手扶持——”
林故渊倒吸了口凉气:“为何,为何他肯帮聂琪那般心术不正之人——”
他心如电转,脱口而出:“他与聂琪,他们不是仇人,他们曾经关系很好,是不是?”
“不止是很好。”梅间雪笑容苦涩,道,“两小无猜,相依为命,只要聂琪要的,天上的星星,他也为他摘到,他对他好,比如今对你好,有过之而无不及。”
梅间雪道:“冷先生收过两个弟子,亲手将他们抚养长大,一个是聂琪,一个便是主上,主上幼时颠沛流离,混迹在逃荒队伍里艰难求生,被冷先生收养之後,为报师恩,视聂琪为手足至亲,视冷先生和曼娘如同亲生父母,你知道他对他们好到什麽程度?”
他冷冷一笑:“教主丶教主夫人和聂琪三人,任意一个说要他的命,他眼都不眨的双手奉上,只要他们一句话,让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让他去杀谁,他便去杀谁,一直到他离开天邪令,他都不知何为自己,後来聂琪行事越发荒诞,我们进言让主上管束,他全然不管,反怪我们生事。”
又苦笑道:“聂琪那人,在你眼里如妖邪恶鬼,少年时却轻佻可爱,最会奉承撒娇,讨师父喜欢,他有眼无珠,轻信于他。”
他眉头一皱,自觉失言,细细观察林故渊的脸色:“你生气了麽?”
林故渊道:“我何苦为了陈年旧事生气。”他心中却是无比震惊,谢离身上种种不合理之处,一幕一幕,如迷雾散开,渐渐分明。
原来是这样——
记得他曾问过谢离,当初为何要走,为何要将天邪令全交给聂琪打理,谢离从不回答,他只当他不好意思提及争权夺利输给了他,却不料是这一重原因。
林故渊叹道:“他那个人丶他那个人,果然如他所说,再无半分志向,是最昏庸糊涂的一个傻子。”
他只好苦笑,心中却生好些柔肠百结,心道是了,以他的心性,他若在意一个人,便要为他粉身碎骨,被他打骂欺负,被他任意驱使,不仅没有半点忤逆怨言,心里怕还美滋滋的很——当年的事,他应是伤透了心。
梅间雪向前一步,只逼问他:“你知不知道他为何修炼歃血术?”
林故渊道:“你这问的有趣,天下无敌的功法,人人心向往之,哪怕只半日的天下第一,能所向披靡,做尽心中所想,谁又能真心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