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忍了。云深,我难得打扮一次,很想听大家变着法夸我好看。”关月隔着朦胧的红色望着对面的人影,言语里藏不住雀跃,“这东西我顶着很烦,你在这里掀了它,我们一起去会宾客,好不好?”
无人应她。
关月有点失落:“走吧。”
“你别多想。”温朝轻声道,“只是这里……听说用手掀盖头不吉利。”
关月噗地笑出声:“你还信上这个了?”
“从前是都不信的。”温朝说,“……这几日他们说什麽我却都信了。”
“那我也信一信吧。”关月在自己头上摸了半天,才将白玉簪子取下来,“喏,用它吧。”
此时才是傍晚,月亮已经悬于天际,鸟儿擦着最後的微光掠过枝丫。白玉簪子挑着盖头,缓缓被掀起来——挂在了她的首饰上。
两个人慌忙开始扯丝线,一番折腾才彻底将红盖头取下来,面对面傻子一般笑得停不下来。
关月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歪着脑袋问:“好看吗?婉婉今天都看傻了,说从前没发觉我这麽好看。”
“好看。”温朝将白玉簪插回她发间,“你一直都很好看。”
“不错嘛,嘴巴变甜了。”关月笑吟吟望着他,“你要不要……在他们看见之前,先亲我一下?”
温朝还没张口,身後传来几声轻咳,是方才溜得飞快的温怡:“哥,嫂嫂,你们该过去了。”
她背对他们,擡头望着天,一副“我什麽都没看见什麽都没听见”的模样。
但关月脸已经烫得不行,好在今日妆很重,看着不很明显。她悄悄瞄了温朝一眼,见他耳朵全红透了,又忍不住低头偷偷笑。
他们在前面走,温怡忽然发觉不对:“盖头呢?”
关月没回头,将手里的盖头扬起来晃了晃:“掀过了!”
婚宴侯府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操办,但除却送过礼不想来的丶礼都不肯送一份的丶被挡在门外不让进的,堂上依旧坐得满满当当。
见关月和温朝并肩走进来,他们尚未来得及细想究竟哪里不对劲,就先被新娘明艳动人的模样惊得出神了。
“从前没发觉她这麽漂亮,早知道那时就该……”
不乏有人附和。
说话这人便是先帝在时,抵死不肯要她的衆多公子哥其中之一——诚然关月也并不想理他。
谢旻允淡淡一眼瞥过去,白微眼明心亮,当即叫人将这家人“请”了出去。
一时气氛有些冷,叶漪澜当即起身笑道:“从前叫你打扮,总是不肯,平白辜负了你这副好皮囊,今日就算给我饱眼福了,就怕新郎官不高兴。”
衆人这才回过神,小声议论。
“她的盖头呢?”
“太失礼数了。”
“……”
“诸位,陛下昨日下旨,我夫人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北境统帅,自与寻常女子不同。”温朝给自己斟了半盏酒,杯子一倾浇在地上,“若不想留,即刻便走。区区一个盖头,便能引得诸位在他人婚宴之上议论纷纷,又是哪本圣贤书中教导的礼数?”
衆人终于老老实实等着观礼。
拜堂行礼十分迅速,然见证了诸多新婚夫妇的老妇最後一声“送入洞房”才说了一个字就生生卡在喉咙里——谢侯爷前夜嘱咐过这句不用,但她忘了。
好在衆人都非常自然地开始拱手道贺丶饮酒闲话。
想上前敬酒的人端着酒杯走到一半,基本都被关月用眼神杀了回去。但始终有那麽一两个傻得可爱的,人不坏,只是脑子不大好用,也看不懂眼色。
关月望着这位笑得憨态可掬的微胖公子哥,束手无策——这可是蒋尚书下血本的竹叶青。
她必定一杯倒,喝不得。
温朝就更不必说,今日他别想沾到一滴酒。
关月咬咬牙,接过来一饮而尽,将酒盏扣在桌上:“不怕诸位笑话,我酒量不大好,云——”
这时候叫云深仿佛不太对劲,但该叫的那个,她又觉得当着人实在叫不出口——其实私底下她也叫不出口。
但坐得离她最近的一桌已经明显在等着看热闹了,关月看了他们一眼。庄婉丶温怡丶叶漪澜……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这会儿不叫今晚也会专程赶来逼着她的叫的。
关月一咬牙,定声道:“我夫君有伤在身,今日就这一杯,谁再多话,就是不给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