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你
两人在禅清寺求完签後,又坐在了当初初见时的那间厢房,
“殿下……”苏宥棠刚开口,就被萧瑾聿修长的手指抵住了话头。
“日後无人时,可称我瑾聿。”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温和许多,冬日地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眉骨投下细碎的阴影,那颗眼尾的浅痣若隐若现。
“恩……瑾聿……”她蹩脚地唤出口,耳尖瞬间染上薄红。这个称呼在唇齿间辗转。
“殿下……瑾聿你当时被拒後为何不来找我呢?万一我那时知道长得如此俊俏,说不定就改主意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意,眼尾却悄悄打量着萧瑾聿的反应。
萧瑾聿执盏的手微微一顿,玉露茶清澈的汤色里,倒映出他骤然深沉的眸光,“我去了。”
苏宥棠却满脸疑惑,只见他饮了一口玉露茶,“我见裴将军正给你玫瑰酥醪。”
“见你欢喜得紧……”萧瑾聿的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他忽然擡手,拭去她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想着……你喜欢就好了。”
两人相对无言,萧瑾聿从怀中掏出一枚带着体温的和田白玉质地的玉佩,海棠花纹的边缘,藏着一个极小的“聿”字。
“这玉佩便代表着我,东宫日後你可自由出入,暗卫你都可随意支配。”
暗卫。
苏宥棠突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信物,而是把整个东宫的命脉都交到了她手里。
“我一直想说,大皇子一事,多谢殿下相助。”
“殿下?”萧瑾聿低笑一声,“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如今想跑?”萧瑾聿挑眉一笑。
“萧瑾聿,你到底在谋什麽?”苏宥棠擡眸直视他,好像这场谋略里,她从来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麽。
他忽然将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那疯狂的跳动,“谋你。”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唯你而已。”
……
回府後萧瑾聿独坐在烛火摇曳的书案前,拆开谢韫玉给的红封,他本以为里头会是几张银票,谁知……是像奏折一般的小册子,他翻开,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迹。
棠儿三岁,偷吃蜜饯,藏了满袖子的糖霜。
萧瑾聿低笑出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角,仿佛能触到那个小小的人儿狡黠的笑,又向後翻去。
四岁爬树摘梨,摔下来时扯坏了新裁的裙子,脚踝处留了疤。
……
棠儿四岁,于御花园落水,救起後高烧三日,後刻小鱼送于相救之人,遍寻不得。
原来她那时……是想送给他的。
他胸口滚烫,像是有什麽东西狠狠撞了上来,若他出现的早些,再早些……
窗外月色如水,他忽然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只尘封多年的木匣,里头整整齐齐收着的,竟是他这些年派去的暗卫搜来的消息。
他都悄悄收着,就像她从未知晓,那个在她及笄礼上远远望着的少年,早已将她的模样刻进了骨血里。
“棠儿……”他低喃一声,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眼底是从未示人的温柔。
这一夜,书房的烛火亮至天明。
自此之後,萧瑾聿暗中安排了一个身形与裴彦知极为相似的替身,命其偶尔出现在城中各处。
“像吗?”萧瑾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後,目光也落在那远去的背影上。
苏宥棠没有回答,只是想起他出发前特地送来的……十口鎏金锁的箱子在阶前一字排开,说为她添妆。有庄子丶铺面丶头面丶孤本典籍……还有那内壁刻着“平安”二字的同心玉镯。
“若我不能平安归来,裴府暗格里有我留给你的信。”她太熟悉他了,这是怕他回不来,在交代後事。
“裴彦知。”这是和离後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唤他,却见那人已经翻身上马,“平安归来。”
这四个字极轻,却似重锤砸在两人之间,裴彦知终于回头,他张了张口,似要说什麽,最终却只是擡手示意她回去吧。
谢云瑶在苏府门前,望着裴彦知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言不发,只是将早已备好的信笺轻轻塞进他的行囊夹层。
信纸上的“我等你”三个字力透纸背。
瑶芝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小姐放心,会平安归来的,没有裴将军打不赢的仗。”
萧瑾聿低声道,“今日已是初十,传来的信上说,他快马加鞭平安到达了,大军为了避开定国眼线。”萧瑾聿从袖中取出一张舆图,指尖点在蜿蜒的山路上,“走的这里。”
苏宥棠想起了谢云瑶,轻声道,“他一定会回来的,表姐还在等他。”这话不知是说给萧瑾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夜间苏府烛火摇曳,“小姐这腕间的伤痕已经好全了。”冬至坐在一旁,指尖轻搭在苏宥棠的腕间,“小姐最近可是心里有事?”
秋檀瞧了谢云瑶一眼,在身後默默出声,“定是为了裴将军吧?”
“原是为了这个啊,裴将军没说吗?太子殿下为济世堂请来的白太医,有许多治疗时疫杂症丶传染病的方子,都给将军让他带走了。”
“可是这方子未必用得上啊。”谢云瑶手中的茶盏突然倾斜,茶水在案几上漫开。
“表小姐别急。”她忽然压低声音,”这位白太医最神的便是……他会制造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