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以及记忆
&esp;&esp;我们乘上了去往海滨的电车。
&esp;&esp;晚高峰的时间点,拥挤不堪的车厢里充斥着闷热的气息与嘈杂的噪音。在这种无法消除的客观因素下,我只能将书包抱在胸前,以免自己像棵在波浪中摇摆的海草,被推动着撞进面前人的胸膛中。
&esp;&esp;停留在视线正前方的刚好是他衬衫领带上凸起的领结部分。那条灰黑色的领带被用十分随意的手法,松垮垮地系在领口下方。
&esp;&esp;如果抬头的话,可以从敞开的衣领看见颈部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锁骨处的阴影。
&esp;&esp;之后如果有人说“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给对方看黄濑凉太的照片。
&esp;&esp;正当我试图辨认他的领带是哪种打法时,列车开始缓慢发动。
&esp;&esp;身后的高中生似乎没来得及抓住扶手,倾轧过来的重量挤压着我往前倒。一般而言,这种场合下来自外部的推力会自然地将我送进对方的怀抱中。
&esp;&esp;可我手里还抱着书包,于是本该让人脸红心跳的亲密接触,变成了一场由我单方面发起的头槌攻击。
&esp;&esp;撞到坚硬肋骨的我本能地痛呼一声,又摇摇晃晃地站稳。不知道他痛不痛,至少我的额头挺痛的。
&esp;&esp;“没事吧?”
&esp;&esp;他抽走我怀里的书包挂在自己的肩上,又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
&esp;&esp;“没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esp;&esp;“要再靠过来一点吗?”
&esp;&esp;其实现在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失去书包的阻拦后,肩旁的发丝在制服布料相互摩擦时产生的静电中迫不及待地贴上他的外套。
&esp;&esp;我没有看他,也没有再继续看他的领带,而是偏头去看窗外飞速驶过的建筑、以及几乎拉成长长直线的模糊灯光。
&esp;&esp;如果还要再靠近的话,我胸腔中那颗雀跃的心脏一定会无处遁形。
&esp;&esp;于是我摇摇头,下意识退开一小步。
&esp;&esp;但晚高峰狭小拥挤的车厢没有留给我后退的余裕,下一刻,后背猝不及防接触到陌生的体温。
&esp;&esp;这个时间点,电车上除了下班的社会人士,大多是刚刚结束社团活动的高中生,尤其是归属于运动社团的男生。
&esp;&esp;如果要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四周的空气中隐约传来了刺鼻的异味,在封闭的车厢中变得尤为明显。
&esp;&esp;在……在这里吐出来的话我的人生大概就要完蛋了。
&esp;&esp;顾不上那些害羞的想法,我毫不犹豫往前,逃避般地一头扎进黄濑凉太的衣领间,深吸一口气。
&esp;&esp;还好,虽然没闻到明显的香味,但也完全没有汗味。
&esp;&esp;“谢谢,活过来了。”我闷声说。
&esp;&esp;不是运动系好,是爱干净的运动系好。还好时刻注重形象管理的男朋友不会在运动结束后就立刻跑过来贴贴。
&esp;&esp;沉浸在庆幸之中的我没注意到他变得有些僵硬的身躯。
&esp;&esp;“很难受吗?”那只无处安放的右手最终落在我的后背上,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抱歉。还有两站就到了,稍微再忍耐一下吧。”
&esp;&esp;并非以往那种活泼明亮的声线、而是刻意放缓的轻柔语调。
&esp;&esp;我默然地抬起手,拽住他的外套。炽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至脸侧,伴随呼吸缓慢起伏的胸腔之中,那颗心脏正在不知疲倦地跳动。
&esp;&esp;咚、咚咚。
&esp;&esp;是有些急促、无规律的频率。
&esp;&esp;我闭上眼,意识在缓慢降临的黑暗之中逐渐下沉。
&esp;&esp;以前的我喜欢抱着膝盖缩在壁橱角落,头抵墙壁,细数自己的心音打发时间,通过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自己仍旧活着的事实。
&esp;&esp;现在,我正在用同样的方法确认他的存在。
&esp;&esp;热烈、鲜活、不是幻觉。
&esp;&esp;明明身处拥挤嘈杂的车厢内,在无数道本应令人感到恐惧的视线之中,我却反常地体会到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esp;&esp;我突然开口叫他:“黄濑同学。”
&esp;&esp;“嗯?”
&esp;&esp;“原来肌肉是软的。”
&esp;&esp;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身体也稍稍离远了一点:“肌肉当然是软的,只有用力紧绷的时候才会变硬。”
&esp;&esp;“……喔。”
&esp;&esp;“不许想奇怪的事情——也没说可以偷偷伸手。”
&esp;&esp;“啊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