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双狐眼轻轻弯起,狡黠之意尽显。
他们挨得极近,楚秋池能清楚看见钟未期任何的表请波动和细节,这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
不过片刻的功夫,钟未期的表情就经历了讶异丶放松和兴奋三种变化。
但每一种,都添上过一丝狐疑。
可太少了,少到几乎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
楚秋池被那少到可怜的狐疑看得浑身一凉。他不知道为什麽一个梦的功夫,钟未期居然更加笃定心中猜想。
不能再陪他在梦里耗下去了。
楚秋池一狠心正要用妖力把自己逼出去,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钟未期抓住了手腕。那人眉头微蹙,轻声责怪,像是在撒娇:“哥哥怎麽如此不在乎自身。”
说完不等楚秋池回答,就自己把人送出了梦境。
楚秋池醒前,只看见钟未期无声说了句什麽,看不真切,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若有机会,再去问好了。
睁眼,转头。窗门紧闭,月色缓缓渗进来打在屋内各处。楚秋池看见安神香似乎又换了新的,似乎被设了术法会自己更换。而在窗边的罗汉床上,静静躺着一个男人。罗汉床其实算不得小,奈何钟未期身量实在高,躺在上面腿弯起,整个人蜷起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两人睡前并没有就着怎麽睡这件事讨论,钟未期不容拒绝的把楚秋池推到床榻边,自己去罗汉床休息。
只是……看上去仙盟盟主的罗汉床并不适合盟主本人休憩。
楚秋池撑起身子,短促的笑了声。他下床把被褥拿起盖在钟未期身上,又去开了扇窗,安神香点多了总归闷得慌。做完一切後,被晚风一吹,楚秋池打了个哆嗦才恍然发觉自己出了身冷汗。
冷汗把衣物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楚秋池皱眉,想起个地方。没记错的话,清穆殿往後走有一处暖泉。
楚秋池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想着反正无事,帝屋果实也并未丢失,便决定去暖泉泡一泡再回洞庭山。
走前,楚秋池不舍的蹲下身,指尖轻轻点钟未期的鼻尖,轻声说:“大道顺遂。”
别在乎我。
他能看出钟未期并未飞升,但不像失败,更像是自己放弃。
他不知其中具体缘由,但潜意识告诉他,跟自己有关。
既如此,那便别在乎自己好了。
修仙者年岁无法计量,一生所遇之人数不胜数。
楚秋池不想做他的执念了,他想做过客。
永远不会在乎的过客。
楚秋池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出屋子。
皎洁月色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罗汉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清醒。耳边萦绕楚秋池走前的话,那双墨色眸子幽深,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微光。
*
到了暖泉,楚秋池褪下衣物,将全身都浸入泉水中,被舒适的暖泉包围,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
不过数十年,当年的小团子竟然学会了撩拨试探,简直歪成了当初天霁堂後山山崖的那棵歪脖子树。
连他有时候都会招架不住。
不知在暖泉泡了多久,楚秋池突然睁眼转头朝後方密林看去:“出来!”
话音落下,密林中走出一人,纯白寝衣外披着墨色外袍,那道熟悉的灼热视线不经意的落在楚秋池左肩胎记,眉毛微扬,眼神玩味。
楚秋池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被自己青丝遮住一小半的胎记,慌乱的转头用头发将胎记遮得严严实实。
欲盖弥彰。
他不清楚钟未期是否看清楚了胎记,只能故作镇定的起身穿衣,从暖泉出来,然後恢复成平日的样子转身,浅笑看向钟未期声音戏谑:“盟主还有窥视他人沐浴的爱好?”
他等着钟未期像白日一样不回答将话题转向别处,然後忘掉这件事,可却并未如愿。
钟未期倚在树干,大方承认:“哥哥果真慧眼识珠。”
楚秋池:…………
楚秋池无言。
好在钟未期还没真的打算把人逼太紧,家中的狐狸想演,那他就算陪着演又有何妨。
这麽想着,钟未期心情不错的问了句:“回屋吗?还是再泡会儿?”
一句话,给出两个看似寻常的选择,直接堵死了楚秋池打算离开的想法。
他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好啊。”
只是在钟未期转身时,悄声骂了句小混蛋。
小混蛋不作声,眼眸闪过一丝笑意,随後好心情的说:“入夜天冷,哥哥刚沐浴完,还是赶紧回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