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沈浮发给她的消息,中止在2020年。
那时她为了躲避沈浮,拔掉了这张旧SIM卡。直到整整一年後,才将卡重新换回来。
她想过一刀两断,却仍是舍不得旧账号里的消息。母亲丶父亲还有妹妹,曾经的一切,音容笑貌都沉睡在聊天记录里。
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
她轻轻一笑,终究还是退出了和沈浮的对话框。
然後,她打开了屏蔽的消息列表。
刷拉拉丶刷拉拉。一大片又一大片消息划过,如同红海被摩西分开。
消息记录在手下如海浪般飞驰掠过:假惺惺的嘘寒问暖丶恩断义绝的亲戚对话丶还有数年来,各种奇形怪状的客户对她的骚扰。
“你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只干家教可惜了。”
她记得曾经有男人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一手拿着自己儿子的成绩单,另一只手,油腻腻地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言真回答他的是一记头破血流的烟灰缸重击。
最後她赔了三千元去和解。警察对着她直叹气,说小姑娘遇到事情好好说,怎麽能动用暴力。
言真只是笑,面色苍白,但没有歉意。
手指依旧在翻动。
路过有小孩看见她,好奇地问:“那个姐姐蹲在那里是干什麽啊?”
家长似乎也转头过来,後背遭受扫视,言真听见他们渐渐远去的声音。
“不知道,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吧,不然以後就就像她那样扫大街。”
言真笑出了声。
我读的可是B大呢。她讥讽地想,也不知道是讥讽过去还是现在的自己。
然後,她纤细的手指终于停住。
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停留在指尖,如同一只苍白的蝴蝶。
柏溪雪。
她按下了发送键。
【Silence:你现在在Y市吗?】
大概是不在吧。言真放下手机,把脸埋在臂弯里,自嘲地叹了口气。
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
下一秒,手机却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家教-柏溪雪:我在】
【家教-柏溪雪:你在哪?我去接你】
她抓着手机,无声地笑了起来。
车流依旧不熄,晚霞却已经淡去。天空进入一种冰冷的淡蓝色,与金黄色的路灯交相辉映。
三十岁的言真慢慢地从路边站了起来,轻轻理了理风衣的下摆。
她想,她已经找到了问题的解。
那天她打电话之後,柏溪雪很快就赶到。一辆迈巴赫耀武扬威地停在她面前,锃亮车漆如同趾高气扬的皮鞋尖,把尾气喷到言真脸上。
大小姐就坐在车上,缓缓摇下车窗,墨镜下露出她那张漂亮而冷漠的脸。
“你终于想通了吗?”
她问。
言真只是蹲在地上朝她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饿了,带我去吃碗云吞面吧。”
她说,感觉自己像个碰瓷的地痞流氓:“我想吃鲜虾蟹子馅的。”
柏溪雪愣了愣。下一秒,车门打开。
“上来吧。”
言真爬上车,带着一身的狗口水味。
柏溪雪似乎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过了一会,她对着空气说:“坐过来,坐那麽远干吗?”
言真慢慢地从车的另一遍挪到了柏溪雪身边。
汽车拐弯,一个踉跄,她靠到了柏溪雪身上。
柏溪雪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言真真怕她下一秒就要被狗味熏晕。
但她没有动。